謝孤衡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那根簪子,紫丁香的花串雀躍地搖曳。
他不知是不是沖慕汀夷說的,總之道:“這簪子着實雅緻。”
慕汀夷莫名覺得此人是故意為之,本隻是無關緊要的飾品,到手的欲望其實并不強烈,可對上他好似有些挑釁的眼神,她忽而不想退讓了,沉聲說:“我先看見的。”
“可我先拿到了。”
嗯,有點道理……
慕汀夷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此次與葵小歸出來也不願太惹眼,宗旨就是低調,于是抿嘴說:“讓給我,你出個價。”
謝孤衡轉着簪子,還未回話,陳瑛瑛的聲音又響起。這一回,慕汀夷在謝孤衡眼底捉到一絲不耐,看來方才好不容易甩掉,人家姑娘卻是又追上來了。
不僅如此,陳瑛瑛進店時,身邊還多了一個年紀小一些的女孩,也是滿臉嬌俏羞澀地偷瞄着謝孤衡,看來又是尋花飛來的彩蝶。
慕汀夷不由冷笑出聲,心想這男人不僅一身騷粉,行徑竟也如此匹配,招蜂引蝶,到處孔雀開屏。看他這多情實則薄情的長相,真是物盡其用,處處留情,一點沒浪費這身風流。
許是她這一聲嗤笑并未控制,陳瑛瑛很快注意到,以為也是因謝孤衡而來的情敵,不悅道:“怎麼又是你?故意在謝公子身邊轉轉悠悠,真是蒼蠅似的礙眼。”
慕汀夷道:“你也知道這樣轉悠很礙眼啊?看來你那腦子不是蠢得隻知道圍着男人轉麼。”
“你什麼意思?!”陳瑛瑛的嬌喝響徹銀樓一層,慕汀夷卻目中無她,徑直與其擦肩而過,陳瑛瑛卻哪裡肯放過,就要将她拽住教訓一番。
可手還未伸出,陳瑛瑛隻感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臉頰撞上一面冰冷僵硬的東西,随之而來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黑,腦子空白一瞬,才遲鈍地痛呼起來!
葵小歸已放過她一回,這次是怎麼也不肯住手的,她個子小小,可死死按着陳瑛瑛的脖頸,輕松冷酷得像對待待宰的魚。
這一幕令所有客人以及陳瑛瑛的随從都呆在了原地,直到陳瑛瑛屈辱地嘶吼道:“還愣着做什麼?!救我啊!!”
侍從們這才反應過來,正待拔劍,葵小歸嬌小的身影貓一般動作起來,隻幾個呼吸便撂倒了人高馬大的一群修士。
在一片哀嚎聲中,葵小歸拔出腰間的佩劍,一步一步走向吓得跌坐在地的陳瑛瑛。
陳瑛瑛面白如紙,身體抖似篩糠:“你……你可知我是誰?”
葵小歸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像個鮮活的沒有感情的人偶,揮劍就要斬下,陳瑛瑛駭然尖叫之際,慕汀夷終于開口:“好了。”
葵小歸當即收劍,乖巧地走回她身邊。慕汀夷摸摸她腦袋教育道:“不可以這麼兇。”
“知道了。”馬上乖得像收起爪子的貓崽。
陳瑛瑛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與她一起的女孩早吓得瑟瑟發抖更不敢上前。
今日因葵小歸,陳瑛瑛在謝孤衡面前丢盡了臉,這奇恥大辱令她一張臉變得怨毒,指着慕汀夷的鼻子嘶吼:“你知道我爹是誰麼?!我要叫你們償命!”
“哦?償命?”慕汀夷冷笑,摘下幂籬,“不知你爹是何方神聖,能叫本君償命?”話音一落,不怒自威,叫在場所有人都噤聲。
與此同時,一隊黑甲仙兵踩着規整的步伐包圍銀樓,領隊的統領夏稷匆匆進來,單膝跪在慕汀夷面前,恭敬的話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怨:“臣夏稷拜見君上!閣主憂心您與葵大人,請君上速速回宮!”
此話一處,再無人敢質疑慕汀夷的身份,個個慘白着臉跪倒在地,一時請君聲此起彼伏,匍匐一片。
唯有謝孤衡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仿佛起初便認識她,一點都不驚訝,對上慕汀夷略帶不滿的視線,他才動起來。
謝孤衡将絨花簪為女君戴上,不疾不徐單膝跪下,嗓音像幽幽春夜裡,淅淅瀝瀝下的雨,低低的性感裡帶着說不盡的溫柔缱绻:“妖界後坤域皇子謝孤衡,拜見華澤女君。”
回宮後,慕汀夷扣了其父三年俸祿,陳瑛瑛禁足半年以示懲戒。
此微不足道,讓她覺得頭大的是謝孤衡。
她作為女君,出宮的機會并不多,真若必要也會微服私訪。遠在妖界的謝孤衡卻像按了追蹤符在她身上,幾年難得一回的外出,幾乎都能碰上。
一次她聞得某仙家開了私庫售賣各色珍品,其中就有一塊晶石是她升級靈傀必需的材料。
她隐瞞身份前往,與謝孤衡碰上不說,此人還故意與她較勁,百般阻撓後,仗着與此家女兒是熟識——使用了令人可恨的美男計,将晶石收入囊中。
其後,謝孤衡被得知此事的母後,即後坤妖域妖後一頓痛批。妖後恐影響兩域和平,忙尋了個由頭,往華澤送了一堆珍寶以示誠意,其中就有那塊晶石,還勒令不成器的兒子親自護送,給慕汀夷賠禮道歉。
謝孤衡進了仙宮,站在大殿之上,望着君座上一身華麗君袍的慕汀夷,依然噙着好看但欠揍的笑,偏偏用最懇切的言辭與慕汀夷道歉。
慕汀夷晾了他兩天,礙着妖後面子,終于還是選擇既往不咎。
往後碰面的次數慕汀夷不太記得,總之謝孤衡并沒有太收斂,不是搶她中意的寶貝——雖然最後盡數回到了慕汀夷手中,就是與她嗆兩句,有一回慕汀夷實在忍不了撸起袖子與他大打出手,将他揍得卧床好一陣子。
于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華澤女君與妖域皇子謝孤衡是見面就會掐架的宿敵。
當然,挑釁一域之君這種事,并不是誰都有資格和能力去做的。
事态終究控制在合理範圍内,有諸多方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