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默潇雖是冉襄朝的長公主,但自小癡迷練劍,毫無金枝玉葉的架子,平日為人就十分随和,此番還孤身一人入山曆練,已十日有餘。
昨天上山尋靈藥,她無意在河畔發現了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陌生少女,于是帶回了住處。
女孩傷勢嚴重,冉默潇并不會醫術,隻得簡單給她處理了傷口,喂她吃兩顆療傷的丹藥,打算若是女孩沒有好轉,便即刻帶她下山尋醫。
沒想到隔日便醒了,身上的傷也好了大半,強悍的自愈能力讓冉默潇意識到,她并非普通人。
這并不稀奇,修真界最不缺的便是大能和奇才,冉默潇猜測,女孩興許是哪個古老家族的孩子,遭遇不測才會流落至此。
女孩也一定經曆了難以言喻的磋磨,醒來三天她都一言不發。冉默潇也不多問,隻準備好飯食和衣物,便顧自修行。
直到第四日的清晨,女孩對着在院子裡練劍的冉默潇開口了,聲音清清冷冷,聽不出任何情緒。她說:“我要走了。”
“你……”冉默潇有些驚訝,“你能回家了麼?可要我送你?”
她搖搖頭,從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頂做工精美的漆盒,卻像對待什麼礙眼的東西一樣,丢在一旁的石桌上:“這是我父……我爹送我的生辰賀禮,但他已經死了,我也不想要了,送你吧。一塊衍龍髓,找個厲害的煉器師打造,你将擁有這個人間數一數二的神兵。”
“不用,我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冉默潇其實并未聽過衍龍髓,但想來一定是極為珍貴的東西,萬不能收下。
可女孩并不打算與她多言,眼睛兀自看向了屋外。
一個男人含笑走進院子,好像身為凡人的冉默潇根本不存在一樣,隻是沖慕汀夷道:“甜甜,小叔來接你回家了。”
慕汀夷的小叔,慕遠秋的弟弟,也是華澤仙域的二皇子——慕遠寒。
慕汀夷沖冉默潇點點頭:“大恩不言謝,再會。”
——
從小到大,慕汀夷其實不怎麼見她的堂哥慕萦楓,其因有二。
第一,慕遠秋常當着她的面痛罵慕遠寒狼子野心,一直對他的君位虎視眈眈,于是也不允許慕汀夷和他們家來往。
不過慕汀夷也認為自己的父君确實不是個稱職的仙君,不僅修為低,登基之後基本毫無建樹,年少時劫掠強迫了斂月,斂月逃走後又勞師動衆地滿仙域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他又成日成日溺在後宮。
這樣的君王若有一日被篡位,也是咎由自取。不過既然慕遠秋“已死”,慕汀夷對他的往後都不再關心。
第二,也是她自己的原因:每次她這個小叔看自己的眼神,總給她說不上的怪異之感,濕漉漉黏糊糊的,像蛇一樣。
慕汀夷記得自己十歲那年,獨自在禦花園的池邊喂魚。慕遠秋對她關心不多,配的侍衛很少,仙娥看人下菜,見公主玩得不亦樂乎,就去了别處偷懶。
慕遠寒笑盈盈地蹲到她邊上時,年紀還小的慕汀夷覺得有些意外,但沒多想。小叔與她寒暄,她一一乖巧答了。然後小叔不知為何,将她摟到自己懷中,親了親她溫軟的面頰。
慕汀夷下意識想掙脫,力氣自然拗不過,小叔甚至将她抱得更緊,手往她裙底探去,揉了她藕節般的大腿,慕汀夷終于害怕得嚎啕大哭。
後來,她的哭聲引來章闵将軍,老将軍惱火地将慕汀夷搶到自己身後,她太害怕,不知将軍與慕遠寒說了什麼,大概是不歡而散的。
從那以後,章闵将軍對她多了一份關照,教她修行,教她讀書,同時教慕汀夷一定要遠離慕遠寒。
可現在慕遠寒先找到了慕汀夷,她知道憑自己的修為是無法擺脫的,隻得先佯裝乖順地随他回了王府。
于是慕汀夷就在王府遇見了很少見面的慕萦楓。
慕萦楓雖英俊挺拔,卻是個沉默的少年,一天到晚都老學究似的抱着書,或是埋頭研究幾塊木頭和鐵塊,好好的眼睛也被折騰得視物模糊,很早就需以琉璃鏡輔助,成年了也不見好。
下人們都私語世子爺是個癡兒,背地裡不住地取笑他。慕萦楓有時聽見了,也不甚在意。
不過慕汀夷被慕遠寒軟禁在王府,覺得無聊,便也湊上去和他一起擺弄那些機關打發時間,一來二去,竟也玩出味道來,開始纏着慕萦楓教她機關術,二人慢慢也就熟了。
慕汀夷覺得她這個堂哥除了孤僻話少、言行一闆一眼,人其實也不錯。
那天午後,她在慕萦楓書房組裝一個木偶人。他忽然說:“你……找個機會逃走吧。”
慕汀夷看他一眼:“我逃不出去啊,而且我也沒地方去。”章闵将軍又去西北打仗了,不知何時回來。
“回仙宮吧。”慕萦楓咬咬牙說,“我可以幫你,我爹他……”
“我知道。”慕汀夷将木偶人的手臂接上,輕描淡寫地說,“他想拿我威脅慕遠秋,做什麼交易之類的吧。這肯定不成的,他已經有女兒了,早不管我死活了。”
不知哪個字眼觸動了慕萦楓,一向嘴笨的他沒由來地激動,拼命說:“你别這麼想,她……她不能跟你比,你才是華澤的大公主,唯一的公主。”
慕惜月是斂月和她真正的愛人馮逍遙的女兒,與慕遠秋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可他還是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不顧華澤千百萬張嘴的嘲諷,認慕惜月做女兒,給慕惜月幾乎所有的愛。
慕汀夷想,慕遠秋應當是真的很愛她們母女的吧,血緣不血緣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是的,血緣什麼的,有什麼重要呢?
慕汀夷不知怎麼回答慕萦楓,便選擇了沉默。二人組裝好木偶人,玩了一會兒,慕汀夷便要走了。
臨走前,慕萦楓偷偷将她拉到角落,塞給她一根銀簪。這簪子沒什麼裝飾,做得也不精美。
“這簪子你帶好了,”慕萦楓撓了撓頭說,“我不大會做女孩子的東西……轉一轉這個機關,簪頭有毒的。防身。”
“多謝。”慕汀夷收下的那一刻,是萬萬沒想到當晚就用上了的。
慕汀夷這些天在王府,始終提心吊膽,晚上睡得也淺。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刹那,她就醒了,剛翻過身,一個黑影就壓上來,慕遠寒一身酒氣,二話不說撕扯她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