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氣清,宜吐納。
勤勉的弟子,此刻多半在星露台修習功法。
平日裡最為安靜的北面後山,此刻倒成了青潭山最熱鬧的地方。
石塊、木料以非比尋常的速度變為石磚、木柱,一群矮小的胖影子擠在一起,似是在争論些什麼。
一隻銀雀銜了顆湛藍的靈石飛了過來,噗一聲,竟是化作了一名嬌俏的少女,她擡手一揮,才點亮了一旁被遺忘的燈。
“你們能不能别老是黑燈瞎火地弄?回頭要是弄錯了小老闆回來又得讓我們拆了重建!”
銀雀手裡的火光閃過,這群小胖子才停止了他們那隻能稱為嘀嘀咕咕的争論。
是一群狸妖,還未完全化為人形,但确是蓋房子的一把好手。
狸大“哼”了一聲,伸着他那短小的爪子,将圖紙舉起來,“銀雀妹子!你看看!我說了這裡得雕花!他們非得往上面刻魚!”
“小老闆眼光多差!花多醜!”狸二不服氣,“咱們自己的房間,憑啥不能刻魚?!”
狸三倒還是慢條斯理,“喲,老二,你還想在這裡住着不走了?”
“要走你走,我可不走,小老闆人美心善,養的魚也好吃!”其他幾隻狸妖此起彼伏地附和着。
銀雀啧了一聲,“閉嘴幹活!這塔都修了多久了?小老闆回來時要是看到鎖妖塔還是這個樣子,肯定會扣你們工錢!”
“關我們什麼事!小老闆沒把材料弄回來,我們難道真的去扣玄清殿的石頭嗎?”小狸妖們碎碎念不止。
然後忽然,一旁的石料堆上,一顆形狀怪異的石頭動了一下,然後從頂上滾了下去,随着一聲慢悠悠的“啊——”一同滾出了山台,落入雲中。
“......”這下子大家都安靜了。
半天,隻有狸大說了一句:“這石老頭怎麼哪裡都能睡,幸好,沒把他當磚給填進牆裡。”
青潭山下,山前殿殿門未閉,也沒有燃燈。
“咚!”一聲巨響,似乎是山門裡邊傳出來的。
薛山止步,望了一眼頭頂上“乾坤化物”的牌匾,又看向漆黑一片的山前殿裡。
他不是第一次踏足仙門地界,多年前随族裡長輩一同來拜訪青潭山的時候,這裡還不至于半夜連守門弟子都沒有。
可是有什麼變故?
“夋州薛山,求見青潭山清儒真人!”
他這一聲說得畢恭畢敬,帶着内力,聲響往山上傳去。他本想着,事急從權,若是無人回應,他即便是硬闖,也得上山。沒想到他話音剛落,山前殿裡便有了動靜。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一個睡眼惺忪的小道士端着油燈,出現在了山前殿門口。
小道長看着年輕,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薛山卻不敢怠慢,拱手抱拳朝他鞠躬,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唉......真是不得清淨......”小道長似是不滿被吵醒,嘟囔了幾句才站直了身子,揉眼看向薛山,随即,他“噫”了一聲,“是段念師姐讓你來的?她怎麼不用靈符傳信呢?”
聽到這名字,薛山連忙從懷裡掏出那枚獨特的玉符,幾步走到小道長的面前,“正是!段念道長為救我遇險,還請道長通傳一聲!”
“這位......俠士。”小道士似乎沒記住他的名字,語氣也還是那般慵懶,看不出半分着急,“既是念念師姐托人傳來的消息,你且随我上山吧。”
薛山見他這副懶散的樣子,催促的話憋在了嘴邊,剛要開口,那小道士已經轉身往裡走去,也沒管薛山跟沒跟上。
薛山隻能幾步跟上,青潭山高聳入雲,上山的路堪比登雲,若是真讓他一步一步走上去,隻怕到日上三竿,也未必到得了山頂。
瞧這小道長的模樣,也不像是會爬山的人。
“小道字殊,你想見的清儒真人是我師父,也是如今青潭山的掌門,隻是我師父近日不在山上,我帶你去見代掌門。”小道長說着,拐到另一條路上,“到時候見了清霄師伯,你可得替我作證,不是我擅自上山,實在是事情緊急。”
清儒真人的弟子?那這小道長在青潭山輩分不算低,怎麼還在山前殿守夜?聽他這話,莫不是受罰才去的?清儒真人的弟子怎麼不直接帶他飛上去還這裡慢悠悠地走?
“别急,這位俠士,我帶你去登雲梯,很快便能到山頂。”字殊道長看出薛山的急切,“青潭山弟子不會那麼容易出事的,更何況念念師姐還是我們這些小輩裡最優秀的劍修。”
雖有疑慮,但聽到他這麼說,薛山心裡的急切倒還真平穩了些許。
隻是他們的路沒走多久,便遇上了“絆腳石”。
不過這石頭,着實有些大了。
薛山擡頭望了望眼前這塊巨大的石頭,石頭砸進了地裡,砸出了個大洞,難道方才那聲巨響,就是這石頭落下的聲音?
還未等薛山有反應,那石頭中竟傳出了人聲,“這不是小字殊嗎?你又被罰去山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