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宣歎了口氣，“六一玄門那德行你是知道的，我同他們那個玄風吵了一架，他們沒做什麼，雖然我覺得他們多半也做不了什麼。”說着，她面露難色，“但......我師父也來了，就着你那破結界給他們封了起來，說等她回來再處置。”
清崖師叔也來了？但聽這意思，她又走了？
“念念師姐呢？可是念念師姐出了什麼事？”池越抓住長宣的手，宗門馳援已至，但不見段念，就有問題！
“尚且不知段念情況，她的玉符是托人送到山門的，你的傳音符傳至門裡時，我們已經動身，但你先别太擔心，臨行前清霄師伯在占星台為段念蔔了一卦，應當是沒有什麼生命危險。”長宣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畫面，“但清霄師伯還是逼我師父代他出山，差點沒被我師父剪掉胡子。”
“清崖師叔是去尋念念師姐了？”
見長宣點頭，池越總算是稍微放心一些了。
池越在長宣陪同下，到了封住東方淬和弄洲的房間。
她還沒說話，門便被人打開了。
是東方淬。
“你沒事了？”池越見他臉色紅潤，竟是看不出半點先前那副慘樣。
東方淬上下打量了一下池越，“我還真以為你有什麼保命的本事，若是沒等來幫手，你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唉，不至于不至于，還沒到那時候呢，況且我不是說了，最差也能保住你的命。”池越的視線越過他，往裡邊探去。
東方淬了然，側過身子順便給她指了方位。
池越順着東方淬的手看去，窗邊不知何時多了一窩爐，上面正煮着茶，桌邊，男子的銀發已經化作了黑發，腦後發髻随意插了支簡單的木簪，正悠哉地把熱茶往嘴邊送......如果忽略掉他手中的鐐铐，這倒是一副不錯的美人品茗的畫面。
池越沒看錯的話，那是六一玄門的法器，可封鎖妖力。
東方淬也剛醒不久，醒來時不僅傷勢好得七七八八，妖丹都被修複好了。
當他發現正是這個來自不歸原的妖救了自己，除了說了句多謝，他竟是憋不出第二句話來。
前輩？恩公？東方淬正糾結怎麼開口問問他一肚子的疑惑，池越便來了。
“弄洲。”池越喚道。
窗邊的男子放下杯子，看向門口的池越，似乎在等着她的問話。
“你還好嗎？”或許因為名字沒有顯現，池越并不能很好地感知到弄洲的狀态，六一玄門素來敵視妖，弄洲替東方淬療傷定是消耗了不少妖力，不巧的是，清崖師叔更是青潭山最讨厭妖的人......他沒被欺負吧？
“......”弄洲垂眸，沉默片刻，開口，“進來坐吧，你應該有不少問題想問我。”
他怎麼知道這個結界攔不住自己？池越看了一眼身邊的長宣，尴尬地笑了兩聲，“師姐，你可别告訴清崖師叔。”
說罷，她并指淩空劃出一道法陣，融入結界，結界未破，但池越能自由出入了。
“哇~厲害啊池越！”長宣被池越帶進結界，滿臉興奮，“我師父要是知道了，定又要拉你去試煉了！”
池越關上門，拉着長宣一同在弄洲面前坐下。
“第一個問題，南奎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有一隻槐妖，百年前帶着一些小妖在這裡紮了根，半月前我破壞了他埋在南奎鎮的落星陣，他便來找我們麻煩了。”弄洲面無表情地回答着。
“你們？”池越想起了那個沒有妖氣的紅衣男子。
“我和紅璃。”弄洲頓了一下，“紅璃，你們應當見過面。”
是那個擅幻術的妖。
他此刻隻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他肯豁出性命去救弄洲，想必與弄洲關系匪淺。
“圍住南奎鎮的妖，便是沖他來的。”弄洲說得不緊不慢，倒有點娓娓道來的意思。
據他所言，妖界之人從千年前開始就一直在追捕紅璃，他和紅璃隐姓埋名了千年，不巧在有些微妙的時刻，碰上了槐妖，意外暴露了行蹤。
“他們得手了，所以才撤回妖界是麼？”東方淬低聲道，心下不忍，雖然他與紅璃既往沒有什麼交集，但這次紅璃也算是救了他的命，憑直覺來說，東方淬不覺得紅璃是什麼惡徒。
他們為什麼要殺紅璃呢？
“他們是妖君麾下的士兵，妖界是發生了什麼事了麼？”池越眨眨眼，看了看弄洲，見他面不改色，複看向東方淬。
東方淬歎氣，道：“我已有多年未歸妖界，但......自我化形以來，各方妖君便争鬥不止，妖族受妖君管轄，妖君聽命于萬妖之王，妖界亦有律法，但妖王為破境閉關已有數百年，隻怕是妖君疏于禦下......他們才會如此濫殺無辜。”
“你說這話，倒像是個人。”弄洲說罷，倒了一杯茶遞給東方淬，見他接過，才繼續說道，“妖生性兇猛，沒有人那麼複雜的情感，對于他們來說，弱肉強食，才是天經地義。”
東方淬撇嘴，“你說這話，也不像是妖。”
弄洲沒有反駁，繼而道：“他們為了妖界霸主虛名，已經争鬥幾千年了，紅璃，不過也隻是犧牲品。”
他頓了一下，低喃，“欲壑難填......從這點上來說，人和妖沒有區别。”
弄洲說話一直是這樣淡淡的、輕柔的語氣，不論說什麼，都像是在說一些稀疏平常的事情，從開始到現在，池越絲毫沒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沒有憤怒，沒有悲哀，看看邊上的東方淬，即便是說着與自己無關的話，東方淬也會有着厭煩、為難等等各式各樣的情緒附着在話語之中。
弄洲就像是站在高處俯看世人的雲，看上去溫柔，卻始終難以觸及，雲沒有喜悲，弄洲也沒有。
那股莫名的親近感又在池越心裡滋生。
“池越？”長宣輕聲的呼喚将池越的思緒拉回，她擡眼，正好對上弄洲望過來的眸子。
池越心裡一顫，咳了兩聲掩飾尴尬，道：“第二個問題，你分明是隻兔子，為何會生出蝶翼？”
在那山洞裡，池越和東方淬可都看見了。
即便其他人看不出來，但池越知道，紅璃才是那隻蝶妖。
弄洲與紅璃，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東方淬說他來自不歸原，他在那樣的地方待了那麼多年，又是為何突然出來呢？
還有那個池越最想問的問題。
——你，到底是誰？
那掩蓋在霧氣之下的名字，真的是弄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