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蜃妖笑着,轉而看向弄洲,“兔子,她想聽我的故事,你的線可以收一收了。”
紅線不退,反而距他更近,弄洲面無表情,隻道:“在那裡說就行,她耳朵沒問題。”
“好吧。”蜃妖撇撇嘴,“你厲害你就有道理。”
蜃妖緩緩擡起手,一抹亮光出現在他手中,而後升起,化煙四散。衆人周身的場景也随之變化,成了一處陌生的山林。
這是蜃妖慣用的幻術,用來解說确實合适。
五千年前,蜃妖于此地渡雷劫失敗,險些形神俱滅,得一仙門女子相救,才得以存活。如萬千話本一樣,他們相愛了,也如萬千話本一樣,他們的愛,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
女子名為璃風,已是玄羽境巅峰修者。縱是受萬千人評判,也不曾退縮。
但蜃妖動搖了。他明白,璃風止步于玄羽境,未能登仙,皆是為了自己。
然而妖族飛升何其艱難。尋常妖族,百年開智,千年化形,萬年也未必能修得正果。
他無法跟上璃風的步伐,甚至成了璃風的絆腳石。
這成了蜃妖的心魔。
心魔既成,蜃妖便再難破境。
千年雷劫又至,蜃妖不敵天雷。是璃風,又一次救了他,她以自己的畢生修為,換他活命。
“她不知道,我是故意的。”蜃妖忽然笑了一下,不知在嘲笑何人,“我故意阻擾她修行,就是為了将她留在人間。”
他渾濁的眼眸轉向池越,像是在炫耀,“看吧,妖就是這樣,永遠貪婪,永遠想要得到難以獲得的東西。”說着,他的眼神掃過弄洲,又回到池越身上,“你身上的寶貝太多,你沒問過,你的妖,想要什麼嗎?”
“你的故事沒說完。”池越指了指那琉璃珠,“你的妖心,至今還在她的保護之下。”
“......”蜃妖的笑僵在臉上。
池越繼續道:“她使用的是妖族的陣法,她為了救你,成了妖修,是嗎?”
“......那時,她已經沒有别的辦法了。”
蜃妖阖眼,似是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此刻他的神色是何其痛苦。
蜃妖沒能挺過雷劫,妖丹盡碎,元神殘破,璃風以身溫養他的妖心,四處尋找秘法,助他化形。
然而修習妖族功法何其痛苦,縱然璃風是玄羽境修者,也難逃妖化的命運,蜃妖剖心吸取她的妖毒,被她阻止,最終在她隕落之前,蜃妖被她以妖族古法留在了這地仙秘境。
“......這是我應得的懲罰。”蜃妖輕聲說道,“她識破了我,所以留我在這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在秘境的這些年,你就光在這兒自怨自艾了?”池越目光清亮,說得極其認真,“你不信自己的真心,也不信她的真心,所以才會被困在這裡。”
蜃妖一怔,随後又笑了,“你說得對。”
他沒有說過自己為了璃風放棄了什麼,但他言語之間的愛慕與珍惜是做不得假的。
他否定自己的愛,将自己用言語塑造成一個貪婪卑劣的小人,将璃風襯托為堅定又癡情的聖人。
但愛這種東西本就不是可以用得失去衡量的。
蜃妖甚至慶幸活下來的人是自己,否則,要忍受這千年萬年的思念之苦的人,就是她了。
“真相如何,隻有你自己知道。”池越此時已經确定這蜃妖沒有要加害他們的想法,她喚出晨星鏡,問道,“我這裡有個辦法,既可以破開這琉璃結界,也可以讓你活下去,你可願一試?”
晨星鏡的氣息難以被妖族察覺,即便是擅于窺探人心的蜃妖,也不可避免。
蜃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即迅速恢複平靜,“你有晨星鏡,難怪......”他嗤笑一聲,“你既有破魔眼,又有晨星鏡,怎到今日,還隻是個築靈境修者?”
“......”哪壺不開提哪壺,池越啧了一聲,“我是在幫你,你管我做甚!”
别說蜃妖,六一玄門這幾人也是第一次見這晨星鏡,難怪池越一築靈境修者,在這些大妖面前也絲毫不露懼色。
看來那些說青潭山有一築靈境弟子收伏了千年黑蛟的傳聞是真的。
見六一玄門幾人臉色一個比一個精彩,池越咳了兩聲,“諸位同門,還請替我保密,我家師尊不讓我到處顯擺。”
“......”
“你不怕我出去之後殺了你?”蜃妖壓低聲音。
池越反倒笑了一聲,“我念念師姐以鬼仙劍破開結界,你死,我們離開,我以晨星鏡保你妖心不散回歸本體,你活,我們照樣離開,隻不過你從此便成為我的仆役.....怎麼看,需要害怕的人是你才對吧。”
池越不再與他廢話,直接驅動晨星鏡,“況且,我用晨星鏡捉你,也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金色的絲線浮現,從晨星鏡中延伸,一頭纏上池越的腕子,另一頭飛向蜃妖。
“池越!”段念和東方淬都被她突然的行為驚到,下意識便要阻攔她。
本就不多的靈力迅速衰竭,池越臉上一白,但術法未停,她看向蜃妖,目光堅定,“傳言有現世最為接近登仙境的修者,是一名名為璃風的妖修,她行蹤不定,最近一次現身,是在三年前的東海臨星灣,你不想出去看看嗎?”
說着,池越腳下一軟,另一隻手被人握住,随即感到源源不斷的靈力自掌心湧來。
她側目,是弄洲。
他點點頭,“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