夋州辛豐，西南這片最為繁華的城市，前些日子南奎鎮妖亂之後，朝廷派緝妖司協助加強城防，離夋州較近的六一玄門身為五大仙門之一，也安排了弟子在城周巡查。

池越他們剛入城門便遭遇查驗，幸好池越早就替他們準備好了青潭山的妖牌，負責查驗的六一玄門弟子探查其中法印之後，倒也沒說什麼别的，隻是看了眼池越，又掃了一眼她身後的三隻妖，将信将疑，“這三個都是你的？”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池越忙着點頭。她不過築靈境修者，一般來說哪裡駕馭得了這幾隻大妖。他們不信才是正常。

紅璃的元神溫養在弄洲靈台之中，雖不知其中細節，但簡而言之，他得聽弄洲的，而弄洲與池越又經由晨星鏡結契，弄洲又得聽池越的，四舍五入，紅璃也得聽池越的，沒毛病。

路過的小姑娘聽着池越的話，不知與她同行的姑娘說了些什麼，兩人輕聲笑作一團。

紅璃啧啧兩聲，“現在的年輕人想法真是獨到。”

幸好東方淬和弄洲都不是會接他話的人，這句調侃就此打住。

修者的耳力自然是比尋常人要強，池越耳根發紅，三言兩語同六一玄門弟子寒暄完畢，趕緊挽着段念離開。

“長宣應當就在城内，我們去找她？”段念任池越帶着她在城裡穿行。

池越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先不急，既然已經傳信，那我們在等她回信的這段時間，先去一個地方。”

段念點頭，忽然想到什麼，“哦，你之前提過，你在夋州有一間商鋪。”

池越笑着，有些雀躍，“沒錯，我也有許久沒來了。”

——月舟堂。

這家商鋪不在繁華的街道，偏居一隅，在這條道路的盡頭孤零零地立着，不像是會有很多人路過的地方，但勝在環境秀美，氛圍安靜。

牌匾不算新，但明顯有人精心打理，“月舟堂”三字燙了金，遒勁有力，像是出自名家手法。店門敞開，門口垂着珠簾，店内敞亮，依稀可見穿梭其間的客人。

“你放着好好修行不做，居然還在經營商鋪？”這幾日下來，紅璃已經自來熟得像是與池越相交數年而非數天。他着實有些意外，這麼小小的丫頭，居然真有這麼大一間鋪子。

而且，他們修行之人不都說要斬斷塵緣嗎？她居然還沾染這人間瑣事？

東方淬這也才對池越所說的“工錢”有了初步認知。

她居然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她招東方淬來，是給她月舟堂當夥計？

“喲，稀客，今兒池老闆怎麼親自來了？”

一進月舟堂，一道帶着些埋怨的調笑聲便從邊上飄了過來。

說話的是一名身穿水蘭紗衣的清秀女子，她是負責這間月舟堂的掌櫃，說這話時，手上筆墨未停，甚至連眼皮都沒擡。

“霜妺，近日可好？”池越笑眯眯地湊過去，餘光所及，皆是在與夥計談笑的客人。

“托您的福，今早緝妖司的大人差點沒把店給掀了，您給的這信物也不好使呀。”霜妺輕哼一聲，擡眼望着池越，但她雖這樣說着，語氣中卻沒多少嗔怪的意思。

緝妖司？怎麼會呢？池越早就在官府那兒報備過了，他們緝妖司來搗什麼亂？

“世道還真是不同了，如今妖也能光明正大地在人間營生，真是稀奇。”紅璃驚歎連連，在貨架上拿起一個精緻的盒子擺弄着。

東方淬抱劍立于一旁，道：“妖族在人間遊曆者不在少數，半年前朝廷建立緝妖司之後，混迹在凡人中間的妖再難藏匿，妖想活命，要麼主動投誠套上拘妖咒，要麼盡早逃回妖界，像她這樣的，的确少見。”

修者與妖的關系本就勢如水火，緝妖司裡多的是天賦異禀的散修，沒拆了池越的商鋪，多半是不好拂了青潭山和五大仙門的面子。

“現在是少見，他們多見見就習慣了......唉唉唉你小心些别給我弄壞了。”池越救下那盒子放回原處，“五彩木做的食盒，就這麼一個，很貴的。”

“你拿五彩木做食盒？？？”紅璃瞪大了眼，五彩木做什麼不好？煉器、煉符、煉丹，哪個不是于修行大有助益？就拿來裝吃的？凡人不通修行之法，縱然吃下的食物經了五彩木靈氣溫養，最多也就是能少受點風寒，真是暴殄天物。

池越不以為然，“能保食物數年不腐，多稀罕。”對修行之人來說，口腹之欲寡淡，他們自然是不關心吃食的問題。但對普通人來說可不一樣，這些有着各種奇奇怪怪功能的商品，正是月舟堂生意紅火的秘方。

能無風自動的小風車、會自己回來的風筝、能在掌心不化的雪......現在的姑娘公子們都喜歡這些東西。

池越雙眼放光，解說得興奮，“還有這個，本店重磅推薦。”她拿出一冊封面無字的書，“有情樹樹皮做的紙，海螵蛸煉制的墨水，逍遙仙子的新作《夢中客》馬上就要發售了，要不要來一本？”

“什麼東西？話本嗎？”東方淬被唬得一愣一愣，這書裡空無一字，想來是到了特定的時日，那位什麼逍遙仙子在她那本書上寫上字，這其他的冊子上才會同時出現她所寫的内容。

“好東西！來一本！”紅璃說着便要掏錢，翻遍全身無果，将目光投向一臉無知的弄洲，随後堅定拿過那還是空白的話本，“記這兔子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