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生還有那麼長,為什麼非得追着一個人不放呢?”
林府院子裡,一人坐在秋千上,一人坐在院牆之上。
林阮輕輕蕩着秋千,問着院牆上的安芷柔。
“我們妖認定了一個人,便會一生追随他,怎會像你們人類那麼薄情。”安芷柔百無聊賴地躺在院牆上,把玩着手裡的狗尾巴草。
“你是妖,能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去很多人去不了的地方。”林阮笑着,“我見《萬洲志》裡寫着妖界奇景萬千,你可都走遍了?還有人間百态,你可都看過了?那麼多有意思的事情,你成天想着一個男人做什麼?”
“巧言令色,我看你就是想讓我放棄薛山。”
林阮無奈莞爾,“他喜歡誰是他的事情,與你我無關,我現在在說你的事情。”
“你難道不喜歡薛山?”安芷柔輕哼了一聲,“我見他追求者衆多,你也絲毫不着急。”
聽到這,林阮眼中的星星點點暗了下去,她垂眸,喃喃:“我喜歡又如何?我......陪不了他多久了......”
安芷柔是妖,自然聽見了林阮的話,她點點頭,“确實,我見你模樣,應是沒幾日好活了。”說罷,她有些興奮地撐起身子看着林阮,“如何?要不要我幫你?你知道的,我是妖,想法子給你續命也不算什麼太難得事情,隻要你離開薛山......”
“謝謝你。”林阮打斷她的話,淺淺笑着,“人生老病死,皆有定數,我隻是想......在最後時日裡多陪陪他。”
“你陪他?我看他每日忙裡忙外,也沒往你這兒來幾次,興許是沒多喜歡你。”
林阮搖頭,“三哥是薛家主,數百人仰仗着他行事,他身上擔子重,自是需以大局為先。”
“哼,你們人就是喜歡口是心非,你分明是想要他陪你。”
“......是啊......我想他.....多陪陪我......”林阮笑中帶着苦澀,“你是很厲害的妖嗎?等我死後,你能替我守護他嗎?”
“我自然很厲害。”槐妖撇撇嘴,“等你死了,我定讓他忘了你。”
“那也挺好......餘生漫漫,如此,他便不會傷心了......”
......
回風崖上一片寂靜,隻剩下翻動的風聲。
沒人能想到,這妖與林阮竟有着這樣的關系。
林阮讓槐妖陪着薛山,但槐妖卻選擇了以林阮的身份留在薛山身邊。是因為她知道薛山愛的隻有林阮,是因為她不忍心薛山難過。但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
魏明靜說不出話來,他本想質疑槐妖,想斥責她妖言惑衆,但此刻,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既是如此,你為何三番兩次要拉他入妖界?”弄洲還是那般清冷的模樣,不痛不癢地問着。
槐妖周身的氣場随着弄洲的話逐漸淩厲,黑氣向外擴展,又被一條條紅線切割退散。
“我沒有妖心,我要死了呀。”槐妖呵呵癡笑着,“可我怎麼舍得留他一人難過,隻要我将他拉入歸墟,我們便能永生永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歸墟在無盡海深處,天水萬川流注其中,不滿不竭,傳言中,妖靈魂魄若是進入歸墟,便會被永遠禁锢于其中,也就再沒有生死的定義。
“你沒有妖心,為何還活着?”魏明靜終于問了這個問題,霜妺如果沒有撒謊,那這種手段他們緝妖司必須要弄清楚,否則妖吃人後以這種方法藏匿于凡人之中,後果不堪設想。如今他直面這槐妖,沒有比這更合适的機會了。
“.......有人用魂線将她制成了靈偶。”
回答他的是青潭山的那隻妖,弄洲沒有回頭,目光仍在槐妖身上,他繼續道:“所以,你便是用這個為交換,替那個妖修做事?”
槐妖的沉默印證了弄洲的猜想,
黑氣愈發強烈,來勢洶洶,在場的修者紛紛築起結界,魏明靜将仍處于恍惚中的薛山護在身後,掐訣念咒,努力看向那仍處在風暴中心的兩隻妖。
“混沌之氣不可控,你此刻再不收手,便沒人能救你了。”弄洲任風卷起衣袍,黑氣奔湧而來,竟毫無阻礙地鑽入了他的體内。
“救我?”此刻槐妖的眼中已經晦暗無光,她咧開嘴,笑着,“還有人能救我?”
她如此說着,滿腔絕望,可看向薛山的眼神中,又帶着無盡的不舍。
她像是被撕裂,求生和求死之心反複掙紮。
是魂線作祟,在影響她的心智,此刻斷然已經問不出什麼了,弄洲目光一凜,掌心妖氣凝聚,紅線似刃,一擊,便将那無形的魂線斬斷。
倏地,妖界通道關閉,流竄于外的黑氣無路可走,盡數奔向弄洲,而他也沒有閃避,任黑氣進入身體,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