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淮市的長街沒有盡頭,不停流逝的時光裡,每一個孤獨的瞬息都被無限放大,從四面八方地湧來,沈清川将車載音樂音量提高,跟着音樂哼歌。
一個電話打進,切掉了車載音樂,沈清川不耐煩地接下:“有事快說。”
“清川啊,過兩周你姐結婚,你記得一定要來。”
突然,一輛保險杠歪斜的車出現在紅綠燈對面,沈清川看着那輛熟得不能再熟的車,心想:顧行山?這麼巧?這破車還沒拉去修呢?
“清川,你聽見沒有?”
沈清川不耐煩地應道:“知道了爸——”
“砰——”
一輛車猛烈沖擊撞向沈清川的SUV。
安全氣囊彈出,車上放着的一個水晶擺件被擠碎,大大小小的碎片紮進沈清川的身體。
車上的藍牙傳出焦急的聲音:“喂?清川!清川!你怎麼了!說話啊清川!發生什麼了!”
沈清川陷入昏迷。
沈清川再睜眼時,眼前一片模糊,眨了眨眼,終于能看清。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細疼細疼的,沈清川額前搭着幾縷碎發,原本瓷白的臉如今更是冷白如玉,整個人透着一種惹人憐愛的病态。
淡淡的柑橘香沁人心脾,環視了一圈套房式的VIP病房,最後目光落在落地大窗前的沙發上,沈清川暗暗地操了一聲。
沈清川靜靜地緊盯着沙發上坐得端正的人,然後翻了個白眼。
突然,顧行山咳嗽了一聲,沈清川吓了一跳,身上的傷口被牽扯,疼得沈清川深吸了一口氣。
顧行山察覺到了他的動靜,低聲問:“你醒了?”
過了良久,沈清川才嗯了一聲。
顧行山向前動了動身體,柔聲問道:“有哪裡疼嗎?餓不餓?想吃什麼?”
沈清川聞言,又翻了個白眼:沒把我撞死,就來把我毒死是吧。
清了清嗓子,沈清川說:“顧先生,我看您就别和我裝了吧?”
顧行山愣了一下,眉宇微蹙,問:“沈老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個毛。”沈清川呵笑一聲,轉過頭不再看道貌岸然的顧行山,“我不就是撞了一下你的車嗎?你就要我的命?”
顧行山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有監控,你可以看,不是我撞的。”
沈清川想起江白發的那兩條信息,很想直接戳穿他們的計謀,可是說出來了,然後呢?商人之間不都這樣?自己憑什麼質問?
“顧先生,可能您不太懂眼見不一定為實這個道理,撞我的人不是你,可誰知道是不是您安排的人?”沈清川沉默了一會,接着回過頭,緊盯着顧行山的臉,“您不就在現場嗎?您在現場聽着聲,聽爽了吧?”
顧行山摩挲着蛇頭手杖,沉聲說道:“沈老闆,您真的誤會了,我從來沒想過,也不會做,任何傷害您的事,這場事故的原由,我已經安排人去調查了。”
沈清川不屑:“你安排人調查?既當選手又當裁判,是黑是白,你一張嘴就可以下定論,請收起您的自導自演冠冕堂皇,然後給,我,滾——”
“叩叩叩——”
滾字還沒說完,就響起了敲門聲,沈清川喊了一句:“進。”
門被打開,一個氣質清清冷冷的白大褂站在門口:“沈清川是嗎?”
沈清川應了一聲。
白大褂端着一盤消毒液、棉簽、紗布、繃帶和藥來到病床前放下。
“到時間換藥了。”白大褂說完,又扭頭看向顧行山,“需要脫衣服,這位先生請您回避一下。”
沈清川聞言,故意說道:“不用了,他眼瞎看不見,直接來吧。”
“啪——”
白大褂戴上手術套,再又戴上一次性口罩,隻露出清冷傲然的眉眼,一邊做着消毒一邊問着沈清川:“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比如身體發熱?”
沈清川一邊緩慢地掀開被子,一邊答:“沒有。”
白大褂看着沈清川扣得嚴實的病号服,溫聲詢問:“需要我幫你解開扣子嗎?”
端坐在沙發上的顧行山聞言,大手停止了摩挲蛇頭的動作,眉宇微蹙,淩厲的臉上浮現一抹寒芒。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沈清川三下五除二的就解開了扣子,一片春光乍洩。
偶爾鍛煉的沈清川有着一身緊實的薄肌,冷白的肌膚和兩點潤紅珠璧交輝,竟讓那一片片覆着傷口的紗布成了一種欲蓋彌彰,生出一些似有似無的勾人意味。
白大褂看着,愣了一下,随後認真地細細拆下一片片紗布。
終于拆完所有紗布,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傷口。
“傷口沒有紅腫、滲液和感染的迹象,愈合得很好。”白大褂專業地陳述着,随後又笑着補充了一句:“你很棒。”
你…很…棒……
顧行山聽着,撐着手杖的手登時用力,喉結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麼說。
沈清川:“黎醫生,這些誇誇還是留給三歲小孩吧。”
黎之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姓黎?”
沈清川聞着黎之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看着沙發上坐着的顧行山,說:“我又不瞎,你胸口的牌寫着呢,黎之。”
黎之眸中帶勾地對上沈清川的眼睛:“看得這麼仔細嗎?”
顧行山終于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沈清川也尬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黎之的語氣太溫柔太暧昧,像是在哄情人一般,但凡換個性别,沈清川都要懷疑這醫生是不是對自己感興趣。
冰涼的酒精棉敷上沈清川的傷口。
“嘶——”
“有點疼,忍一下。”黎之嗓音像高濃縮的蜜汁,哄着沈清川,然後開始上藥。
“啊——”在上到第五個傷口時,沈清川終于忍不住,輕叫了一聲,“好疼。”
“我輕點。”黎之柔聲道。
顧行山眉宇緊蹙,薄唇緊抿,大手用力緊握着手杖,手背青筋凸起。
終于上完藥,貼好新的紗布。
“還好傷口都不深,以後别在車上放易碎物品。”黎之收拾着醫用品,回頭看向面色陰沉得可怕的顧行山,問沈清川:“這位是朋友嗎?”
沈清川扣好病服,冷冷道:“不是,不認識。”
“無關人員最好請離開,不要打擾傷者休息。”
沈清川不客氣:“聽見沒有?無,關,人,員。”
顧行山聞言,撐着手杖起身,手杖擊地聲笃笃。
走到床尾,顧行山聲音隐忍克制:“好好休息,有需要聯系我。”
走到門口處,顧行山停下了腳步,聲音像是裹了削得鋒利的寒冰:“黎醫生忙完了就走吧,别打擾清川休息。”
清?川?
沈清川登時一口氣上不來,瞪着眼睛看着顧行山走出病房。
黎之:“再觀察4個小時就可以出院了。”
沈清川嗯了一聲。
黎之收拾好醫用品,摘下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掏出手機,笑得禮貌地說:“沈先生,方便加個聯系方式嗎?”
沈清川:“啊?”
黎之解釋道:“院外護理,有聯系方式方便溝通。”
沈清川通過了黎之的微信好友。
看着黎之的白貓頭像,他想起了顧行山的黑貓頭像。
像情頭。
沈清川心裡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