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在路上,碰見了兩個同學,問他倆:“提筐幹什麼去”。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孔耀遠神秘的笑着說:“做舊社會的貧下中農去”。
那兩個同學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不好再問,就走了。
他們倆來到川當中,走進他們生産隊的田地裡。
秋末初冬的田野裡,除了果園地裡長的果樹,已沒有什麼莊稼了。發白的地裡,在菜窩裡隻有收獲後遺留下的,幹菜葉貼在菜窩周圍,有白菜的,油菜的,蓮花菜的,還有洋蔥的,筍子的。。。。。。
他倆邊走着邊彎下身,用手小心的把菜窩周圍的幹菜葉,抓起來放到竹筐裡。
孔耀遠氣憤的說:“舊社會地主太狠心了,太惡毒了,把窮人剝削的隻能吃菜葉子”。
他有點将信将疑的說:“我們學的書上和許多大人們都是這樣說的,是真的嗎?”。
孔耀遠很認真的回答說:“肯定沒有錯的”。
“菜葉子不好吃,吃不飽人的。” 孔耀遠又接着自問自的說道。
他若有所思的說:“貧下中農一定是天天忍饑挨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他們倆邊說邊撿着,每人差不多都拾了半竹筐子幹菜葉,就提着筐子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倆各自提上,裝着拾來幹菜葉的筐子,帶了隻有把柄的黃色小搪瓷茶缸,來到學校。
老師領他們同學們來到中院後面的學校老師食堂,将幹菜葉子倒到一口大鍋裡。
架在火上的大鍋裡熱氣騰騰,所有同學們都把憶苦飯的原料往大鍋裡倒,有的同學們往裡倒拿來的麥糠,有的同學們倒黑面,有的同學們倒苞谷面,還有的同學們倒菜葉樹葉。。。。。。
有各種東西,不一而足。
一名老師站在大鍋竈旁,一會兒手裡拿根木棍,插在大鍋裡,不停的轉着圈兒,攪拌着裡面熬煮着的東西,一會兒拿着勺子,不停的往大鍋裡倒進涼水。
他和同學老師們,來到學校西中院的會場上。
正中主席台後面的教室房檐下,懸挂着紅色的長橫幅,上面六個菱形的白紙方塊上,分别寫着“憶苦思甜大會”六個黑字。
全校師生到齊了,大會開始了。
“憶苦思甜大會現在開始,第一項,請宋代表講話”。龍校長主持會議,用響亮的聲音說道,在大廣播上很響亮。
平常沒有麥克風說話時,龍校長的聲音就很幹脆很響亮的,師生們給龍校長送個外号,叫“尕喇叭”。聽說特别的愛幹淨,穿得幹淨整潔,黑皮鞋擦得賊亮。每當吃飯時,要胸前系小護衣。當孫子撲邊來時,龍校長趕緊蹲下,雙手一推,說:“找你奶奶去”。
宋代表是他們學校的貧下中農代表,貧下中農管理學校嗎。
宋代表坐在主席台中間的座位上,對着桌上的麥克風講話。
“同學們,我是舊社會過來的人,隻一個、舊社會地主富農們剝削我們貧下中農,隻一個、有一次,我餓急了,隻一個、到麥地裡打灰穗吃,隻一個、昏到在了麥地裡,。。。。。。”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他身邊的幾個同學,在小聲數宋代表講話中的“隻一個”有多少。
宋代表的講話終于講完了。大家鼓掌。
他身邊的一個同學側過身,對着他的耳朵,悄聲對他說:“宋代表一共說了一百三十二個‘隻一個’。”
他身邊的幾個同學都聽到了,在那裡偷偷的笑。
“同學們,我們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要跟共産黨走,熱愛社會主義,要牢記階級仇,不忘血淚苦,在大風大浪中鍛煉成長,接好革命班。下面吃憶苦飯。”
他們同學們都以班級為單位,排隊到學校中院後面的老師食堂去打憶苦飯。
他盛了欠點一小茶缸憶苦飯,端回學校西中院裡吃。
小茶缸裡的憶苦飯,端到眼前細一看,簡直和豬食一樣,吃了一點,太難以下咽了。
老師和同學們說,吃得越多,證明對舊社會苦記得牢,階級覺悟高。
幸好他拿的是隻小茶缸。雖然特别難吃,但他硬是鼓着把它全吃了。
今天上語文課,課文是革命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的選段。解放前夕,東北林海雪原裡,解放軍偵察英雄楊子榮到獵戶老常家,獵戶老常的女兒常寶唱“叔叔我說,我說。。。。。。”那一節。
他們語文老師叫龍泮良,三十多歲,人長得個子小點。但性情火爆,爆燥的有點霸道。說話有點嘶啞,但說話很快。臉色有點白白的,牙有點向外呲,嘴唇有點向前突。
同學犯了錯,龍泮良老師怒氣沖沖,上前左右開弓,“啪、啪、啪”就是兩三個耳光。大多數同學都有點怕龍泮良老師。
前兩天,學校同學們比賽打籃球,龍泮良老師當裁判。
他們班有個大些的同學是隊員,家裡是獨生子慣壞了,在他們班是最曆害的,都怕這同學。
這同學認為龍泮良老師裁決錯了球,就嘴裡咕哝着好像說了句罵人的話。
龍泮良老師追過去很生氣的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這同學眼盯着龍泮良老師,又罵到:“日你媽”。
龍泮良老師氣壞了,将這個同學掀到在地,拉着這同學一隻胳膊,說:“你再罵一句”。
“我*。。。”,沒等這同學說下去,龍泮良老師就一腳踏在這同學的肚子上,這同學再沒罵出來。
龍泮良老師經常穿一身黃衣服,當過通信兵,懂電工知識。學校安排龍泮良老師管理學校的電器設備,接麥克風和放廣播。
今天上課前,就把學校的高音大喇叭,從學校中院的第一排教室的房頂上取下來,電線接過來,架到了教室講台右邊的第一個窗口上,斜向着整個教室裡面。
龍泮良老師把這篇課文講解完了。
就裝上這篇課文裡的那個唱片,打開廣播讓同學們聽。
高音大喇叭聲音太大了,高音大喇叭離同學好們太近了,教室太聚音了,聽得同學好們震耳欲聾。
全校恐怕都能聽見。
同學好們聽着,一個勁的搖頭,咬牙列嘴。耳朵發痛,但一個人也不敢吱聲,更不敢捂着耳朵。
可是,龍泮良老師在教室過道轉來轉去,好像若無其事的樣子。
同學好們好不容易聽完了兩遍,終于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