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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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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宗顯掏出來時,整個一個土人了,躺在地上,雙眼緊密,還有一絲的呼吸。

有人用開水沾濕毛巾,擦孔宗顯的臉,頭和手。

孔宗顯臉色蒼白,緩了一陣,呼吸漸漸的發粗,正常了,人的臉色也有了紅暈,雙眼慢慢的睜開了。

人們扶起孔宗顯輕輕拍打他身上的土,有人拿過來涼溫了的開水給孔宗顯一點一點的往嘴裡灌。

這時大隊的大夫也被找來了,他跑過來,用聽診器塞進孔宗顯的胸部,一點一點移動着聽了聽,說:“沒有大的問題,好好休息。”

到了臘月初八,已有了一點點的年味了。他們家和其他人家一樣,他母親忙乎着給他們全家做了臘八粥,是頭一個年過完以來家裡第一次能見到葷腥了,還有白糧幹飯。小妹孔耀花端着碗,放到鼻前聞了聞笑嘻嘻的說道:“媽做的臘八粥真香!”在大米飯裡放上麥粒大的豬肉臊子,還有切碎的蔥花,調上各種調料就行了。全家人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了個鍋底兒朝天。

已經臘月二十了,快到春節了,人們都開始忙活着置辦年貨,要過年了。

他和幾個親房弟兄,去河南面的橫城街買年貨回來了。

他們那個古渡口的大船駛向北岸,還沒等船家把踏闆放下來,他們幾個就從船邊上縱身跳到了河岸邊上了。

等船家把拴船的粗繩在岸邊系好了,船踏闆放下放穩當了,人們就從踏闆上湧出來後,向東西北呈扇子形散開了。有騎自行車的,有套上牲口拉架子車的,有提包背袋的,有手裡拉着小孩的,後面還從中間的船闆上開下來了一輛小型的草綠色解放牌汽車。

“你賣的是什麼畫張子?”孔耀庸看着一個比他歲數小些的親房兄弟,好奇的邊走邊問道。

那個比他歲數小些的親房兄弟叫孔耀武,是他九叔父的獨生兒子。他九叔父是他三祖父的老二兒子。

“是勝利在響。” 孔耀武對他笑着邊走邊回答道。

“不對吧?”他說着從孔耀武的手裡拿過那幅畫,邊走邊展開了兩手舉到前面看。

“是《勝利在前》。”他接着邊走邊對他們幾個說道。

孔耀武看見了,也改口對他們幾個笑着,邊走邊說道:“噢,說錯了。對,是《勝利在前》。”

到了臘月二十三,大人都說“臘月二十三,打發竈娘娘上了天”,大家又叫小年,母親忙乎着做竈幹糧,烙了十二個小碗口大的小圓餅。晚上吃過飯後,将小圓餅全都放進碟了裡擺到廚房鍋台上,那個牆壁上中間貼着一張畫着個手拄拐杖的老太婆的小畫張,兩邊貼着一副“上天言善事,回宮降吉祥”的小紅對聯的前面。母親拿着中間夾着谷草截和糖果的一沓黃紙票子(冥币)過來,他忙低下了頭,母親拿着黃紙票子(冥币)在他頭上空先繞了兩三圈,又自己在自己頭上空也同樣繞了兩三圈,點着了黃紙票子(冥币)燃燒,“庸子快出去放炮”,母親對他說完了就閉上眼嘴裡念念有詞,“竈娘娘您老人家上起天,好話多說,瞎話少說不了說,回來保佑的我們全家吉吉利利的,幹啥成啥。”他出來到廚房門前的場院裡“砰—叭”,放了兩三個拇指粗一紮長的紅紙皮兩響炮(“二踢腳”炮)。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來,他和母親忙着掃房子,他戴上個帽子,母親頂了個頭巾,把糜子做的笤帚,将笤帚把兒,用細繩在綁兩三米長的竹竿一頭,他和母親各綁了一個,站在屋子裡炕上,炕頭的櫃台上,地下的桌子上,或站在地下搬過來放着的椅凳上,雙手舉着臨時綁的這種長掃把,昂頭來回打掃屋頂和四壁上的吊吊灰,塵土。

屋子裡頓時塵土飛揚,好似在煙霧之中。在模模糊糊的視線中,他扭頭看見母親的頭巾和全身都是一層白色的塵土,就連眼睫毛都成了白的,還在不停的昂頭來回打掃着屋頂上牆壁上的灰塵。他低頭一看自己和母親一樣呀。

他幫母親掃完了房子,歇了一小會,又去幫母親曬床單被褥把床單被褥從屋裡抱出來,挂在拉好的繩子和鐵絲上曝曬。然後又和母親兩個去打氈和毯子,兩個人面對面擡着挂有羊毛擀的氈和毯子的木棒,一隻手裡拿着一根細竹竿兒,在氈或毯子上一下一下的抽打,右手打困了換左手打,打到氈或毯子上不起塵土就打淨了。

臘月二十五他們家請來了屠家老何,殺了他們家養了整整一年的肥豬,其實也談不上是肥豬了,因為他們家的豬并不肥,豬嘴尖尖的,精飼料少,粗飼料又不好好吃,年年如此,殘湯剩飯和草料喂不出個肥豬來。他母親把“槽頭肉”做好了招呼老何吃,他給親房們挨家挨戶都端去了一碗“槽頭肉”。

臘月三十早起,他幫母親換上了從橫城街賣回中的新畫張子,中堂換上了在松柏和鮮花圍繞着的天安門前主席和十大元帥們(其中缺少一個人)笑着鼓掌的畫卷,中堂兩邊的對聯是“江山千古秀,人民萬年福”,南面炕上的牆壁上換上了“革命紀念地”的四條幅窄長的畫卷,從主席故居韶山沖到天安門,每條幅四個小畫片,共16幅畫。

挂好了畫張子,他幫母親把門檐上、闆上和門框上的破舊殘存的門錢、門神、對聯撕刮掉,再把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就到河邊去挑水,把各屋子裡和院子裡,大門口,都用水波得濕濕的,天冷,地面上結了一層很薄的冰淩,但并不會滑人的,踏上去就碎了。

以前每年都是他十叔父給他們家寫對子,今年他想自己學寫,找毛筆,黑墨汁,紅紙,裁紙,折疊印,寫好了,快幹了,就拿出去貼。先貼上房子,再貼小房、耳房和廚房,最後去貼大門。

他和哥哥孔耀育剛貼好了大門最後的一幅紅對聯,正在自我欣賞自己稚嫩字體的對子,他九叔父孔宗虎從門前土坡上身子向右一傾一斜的走到了他們家大門口上,站下來定眼看那幅對子,問道:“這是誰寫的?” “我寫的,怎麼了?他有些不解的回答,“字寫的還行,就是這幅對子不能往這裡貼,人會笑話的”,孔宗虎忽然臉色一變,很嚴肅的說道。他和哥哥趕緊把那幅對子扯了下來,還好,剛貼上去醬糊還濕着沒有幹,沒有扯壞對子,他灰溜溜的拿下回家去,貼到了後道裡的羊圈門框上,又寫了一幅,出來貼到了大門柱子上了。

你知道那幅對子是什麼内容嗎?你到他家羊圈門口去看,是“五谷豐登萬家歡,六畜興旺億民樂”呗。難怪他九叔父那樣的生氣呢。今天給他上了一課。

門錢也貼上了,一切都收拾好了,就去“請神”,給先人供桌上燒上香,再到屋外的院子裡放鞭炮,“看我的”,他哥哥很神秘的說着,進屋從炕上櫃台上的衣架子裡的衣服中間摸出一把半自動步槍,提着槍來到台上站下,從上衣袋裡摸出三顆黃銅色閃亮的子彈,裝進槍膛裡,向着天空,“砰—砰砰”,就開了三槍。打完了把槍遞給我說:“還有哩”,他哥哥又從耳房裡找出了兩上□□和兩截長四五十公分的導為線,把導火線裝到□□上,挂到院子前園園子裡的蘋果樹枝上,點着了導火線,跑開了,“嘶---砰”,□□冒着長長的藍煙爆炸了,過了一會,“嘶---砰”,又放了一個□□,他和小妹一直躲在門口,掀起門簾的一角看着。

看完了放□□,他拿着槍出來到台子上玩,把子彈盒打開了,“哐铛”,把槍栓挂上膛,一扣扳機,“叭”,輕輕響了一聲。他哥哥驚奇的問他:“你也會打槍呀?”他笑着沒說話,其實自從他哥哥當了大隊的基幹民兵,把槍帶回家藏着,他搜着了槍,就乘他哥哥不在,經常拿出來玩,會把槍栓挂上膛的。

“吃長面了,這是第一碗,端上了先去給先人和神破散(在供着的神和先人遺像前放上些長面或供品)。”母親在屋裡喊道。他把槍交還給哥哥進屋破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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