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他和他哥哥摘了自家大棚地裡産的西紅柿,精心挑選裝了一紙箱,又摘了自家院子裡長的小番瓜,精挑細選地裝了一紙箱。
他哥哥脫下勞動時穿的沾着泥土的舊衣服,換上出門時穿的幹淨衣服,他們弟兄兩個,穿整齊了,一人提着一箱菜,出了院子,拐出小巷,在院後的大旁邊,擋了一輛他哥哥認識的拉砂的大拖拉機,坐着車來到烏鐵市,從汽車站下車,兩個人經過工人俱樂部,彎到大什字,來到路邊一幢家屬樓下,路邊放下提着的菜箱,他哥哥看着東西,他上數去找朱家寶同學。
朱家寶同學原和他都要在蘭原縣工作,從小在村上學校裡的宣傳隊演節目,被選拔到縣上的劇團裡唱戲,烏鐵成立市後,他老早就調過來了。他敲門進了樓上一個單元房,開門的正是朱家寶同學,個子不低,大頭方臉,雖說話有時出結巴,但穿着比蘭原縣城工作時洋氣多了,比得他有些老土了,到底是到真正的城市裡工作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嗎。兩室一廳,房子面積不小,時興家具家電都有,房子裝修得鮮亮氣流。
打聽到了他那個在烏鐵市人事局辦公室當主任的尕爺的地址,下樓來,和他哥哥坐了三四站市交車,來到一幢平房的小院,推門進院,見了孔光庭尕爺,一個又高大又和藹戴着白皮近視眼鏡的中年人,穿着樸實,他沒有吱聲,他哥哥說明了來意,幫忙給兄弟調工作,孔光庭滿口答應,說自家人不幫還幫誰。
看來調動還是有希望的,他和他哥哥尕爺長,尕爺短的,請尕爺幫忙,茶沒有喝兩口,煙沒有抽一根,怕打攪尕爺,放下兩紙箱菜就出來了。
他與他哥哥在路邊分手,他哥哥說上大市場去看一轉行情後再回家。
他到汽車站坐車回了蘭原縣城單位上。繼續上班等了一個多月,調動的事沒有動靜,下鄉回來,抽個空去了縣人事局,想開個商調函,本來想試探一下,沒有想到辦公室開介紹信管公章的那個幹部,二話沒說,拿出來就給他開上了,他拿着縣人事局同意調動的商調函,有些意外的驚喜,這時開商調函的人看見了,對他微笑着說道,昨天剛開的會,縣上決定現在開始想調走的全部放行,他知道以前縣上怕人才外流,卡得特别嚴,商調函輕意開不出來,要開會研究,一般都要費很大周折的。
他裝好商調函,沒敢對任何人透露,回單位後,立即請假又坐車跑到烏鐵市。摸進在烏鐵市南邊一幢新成立的烏鐵市政府臨時辦公大樓上,找到了人事局辦公的樓層,打聽後碰進了孔光庭的辦公室裡,自我介紹了想調動的情況,遞過去商調函,孔光庭将商調函看了一眼回交給他,面無表情的對他說,現在有點困難,需要找好接受單位才行,還說調動的事兒具體由則局長分管,他與孔光庭拉近乎,問下了則局長的家庭地址,孔光庭把他領進一個副局長辦公室簡單介紹他的情況,一推就回去忙工作了,他認清了則副局長的面相,則副局長對他說,現在市上各部門的人基本配備得差不多了,讓他回家去等消息,如有機會會知道他的,他說了些請則局長多多幫忙的感謝話就出了辦公室。
怎麼辦?他在烏鐵市的大街上徘徊,回家和他哥哥再作商量,回到家裡他把情況一說,他哥哥出主意,再找孔光庭還有則副局長,又摘了兩紙箱菜,第二天就上了烏鐵市,在他烏鐵一小的尕阿舅家裡吃過飯,中午一點多,估計人在家已吃過了午飯的時候,就提一紙箱菜先奔孔光庭他那個尕爺家一趟,回到他尕阿舅家再提剩下的一紙箱菜,再摸到一幢家屬樓,上樓敲開一戶門,一看就是則副局長家,他将一紙箱西紅柿一放就走,則副局長再三推辭不要,并揚言你放下我就扔到垃圾道裡去,沒有辦法他莘莘地提着裝菜的紙箱出了門,隻聽身後“砰”一聲響門就關上了,他把這箱菜輕輕放到則副局長家的門旁,就飛也似的“噔、噔、噔”一口氣跑下樓梯,出了家屬樓。
回到單位上班,一等又是一月多,還是沒有動靜,看來調動的事兒出了大問題了。最近,碰見一個同學說,和他同過桌的老鄉王生龍從烏鐵市下屬一個縣林業局,調到了烏鐵市農委的林業處。這是個好消息,他抽空請假,直奔烏鐵市,在車站不遠處,找到與烏鐵市政府大樓相隔一條馬路的一個旅社院子,大門口帖着一張上寫着烏鐵市農委的黃紙牌,他進院打聽,在平房四合院的西南角找到了王生龍住的辦公室。
王生龍還是那個老樣子,人基本沒有什麼變化,就是穿着比學校時好多了,再也看不到穿着洗得發白的舊衣服了,工作和沒有工作時就是不一樣,工作前和工作後大變樣。
他和王生龍坐着聊起自己調動的事,王生龍出主意讓他去找烏鐵市農委的關主任,就在這個院子裡北面一間房裡辦公。王生龍領着他去找關主任,“一把手”關主任說,找許主任去辦,看來還是有希望的,王生龍又領着他去找許主任,許主任是副主任,雖然他能把下屬的同事王生龍同學調上來,但對于他來說,還是有難度的,畢竟不分管單位人事調動,說了不算數,就含糊其詞的說,讓他先拿來自己寫得東西看一看,正好他在省農科院辦的《隴原農業科技》前不久發表過一篇論文,記得清楚題目是《蘭原縣黑瓜籽豐産栽培試驗示範的幾點經驗》。
他趕緊坐車回單位,找到登戴了他論文的那本雜志,第二天老早就趕過來,拉了王生龍同學去找許副主任,許副主任坐在辦公桌後,看了他交給的那篇論文,琢磨了一陣,就向他提了個問題,你說種籽瓜一畝地需要多少地膜?他回答5公斤,不對吧,應該最少得10公斤,許副主任說道,他遲疑了一陣,并沒有再解釋,許副主任讓他回去等,他就說了些請許主任幫忙的話就出來了。
後來他終于想通了,其實并不是5公斤對,還是10公斤對的問題,他和那個許副主任說得都對,也都不對,為什麼?因為看你用什麼地膜,用0.003厚度的超薄膜需要5公斤就夠了,如果是用0.006厚度的普通薄膜得需要10公斤才行。
他跑過去又看過好幾趟,又多次打電話在老同學王生龍那裡聽探,始終沒有得到他調動的消息。看來這個許副主任不是個書呆子老學究,就是為了給自己撐門面,好為自己下台階找借口的僞君子,十足的一個政客嘴臉。
調動工作的事,就止于此,徹底“黃”了,全面“泡湯”了。讓他心灰意冷,垂頭喪氣的難受了一段時日。至于那張他沒費吹灰之力就開出來的,曾讓他高興了一陣子,小心翼翼懷揣得商調函,就是毫無意義的廢紙一張。跑來跑去的車票路費,送得東西,還有車馬勞頓耗費的精力和時間,就算打了水漂了,但是連個響聲也沒有的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