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單位上有兩個同事都叫牛益明,一字不差,一模一樣的姓名。還是同一年畢業,歲數也基本相同,同時分配到他們單位工作,都是農校中專畢業生。就像化學上學的同分異構體一樣。不同的是一個學植物保護專業,一個則學的是遺傳育種專業,一個是本縣的,家在河園鄉,出生農民家庭,一個是烏鐵市西區火車站的,老家是外省的,鐵路工人家庭出生,還時常穿着鐵路上的制服衣褲。一個不戴眼鏡,一個戴近視眼鏡,一個是中等身材有點胖,一個是瘦高個兒細條條,一個說話是本地方言口語,一個則講一口标準的普通話。
因為現在兩個牛益明在一個單位上工作,為了便于區别和好稱呼期間,他們兩個牛益明其中,要有一個人進行改名才行。但兩個人都不願意改,因為大家都叫習慣了,感覺自己的名字很順口,很合适,很吉利的,改了名就會有許多麻煩事兒的。
而且很湊巧,他們兩個牛益明都被單位同時分在一個職工單身宿舍裡,一個宿舍就住兩個人。
縣農技中心的李學明主任,見了他這兩個同名同姓的牛益明,就要求他們兩個抓緊改名字,他們兩個開始都痛快的答應着,到了後來,這一個牛益明回答李學明主任說,那一個牛益明要改名字,那一個牛益明回答李學明主任說,這一個牛益明要改名字,兩個牛益明沒有同時在場,先把領導哄騙過去再說。
單位的同事們早就給他們兩個牛益明改了名了,一個叫“河園牛益明”,因老家在本縣河園鄉,又簡稱“河園牛”,另一個叫“眼鏡牛益明”,因戴着個近視眼鏡,也簡稱“眼鏡牛”,這不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區分是區分開了,但同姓同名兩人一樣的還是分不開來的。
“河園牛”堅持不改自己的名字“牛益明”,老做工作讓“眼鏡牛”改名字,最後,“眼鏡牛”沒有辦法了,做出妥協,自己改名字,怎麼改呢?那就最後一個字“明”,改成音同字不同的“敏”字,其含義也好,取思想敏銳,幹事敏捷之義,這樣“眼鏡牛”的名字就改成了“牛益敏”,“河園牛”的名字保持不變,還叫原來的“牛益明”,這一下重名的問題徹底得到了解決,先前的兩個“牛益明”現在都皆大歡喜了。
牛益明,肯定是“河園牛”,特别能吹牛,搜集的東西也比較多,說頭非常多,說起來雖然慢條斯理的,但一套一套的,什麼蘭原縣的一些人事古典兒,都經他加工後從嘴裡出來就吸人了,屁大一點事兒,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的事兒,沒有根據聽音音的事兒,他就能編排得有鼻子有眼,又可笑,又真實,好像他就在現場看着了一樣。反正吹生皮又不上稅,說大話也不違法犯罪,所以有人就說他是個“大谝客”。
牛益明能說會吹,會開玩笑,會幽默風趣的講話,敢說幾句大話和真話,敢在背後批評和諷刺本縣一些縣鄉的領導幹部,所以很受一些人的青睐和賞識。縣農技中心的鄭貴珍副主任就很欣賞牛益明的才華,曾在他和縣農技中心職工們面前,不止一次的說過:“我們牛益明這麼優秀的年輕人,有文化,有能力,年富力強,當個副鄉長那是戳戳有餘的,比現在鄉上那些當鄉長副鄉長的都強。”
其實,牛益明憑借能說會吹的本事,說自己有病,下不了鄉,跑不了遠路,縣農技服務中心沒有給他安排下鄉蹲點的任務,常年蹲在家裡看病。以前,抽調搞區劃時,領導很看重牛益明,讓牛益明起草蘭原縣土地資源詳查報告,牛益明還真有一些本事,竟然寫出來了,并且還寫得不錯。這也是李學明主任和鄭貴珍副主任看重牛益明的原因所在。
牛益敏則不同,雖然不會像牛益明那樣吹牛皮說大話,但是個非常聰明的詭辯家,你和牛益敏說話,牛益敏就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當然會引起你和牛益敏辯論,每個回合的較量,都是牛益敏說自己有理,自己正确,牛益敏說你沒理,你是錯誤的。但牛益敏這人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别愛好電器維修,鑽頭迷縫學習這方面的知識,在這一行還挖抓的很深很專業,光電器修理的雜志和報紙有一年就訂了好幾份。牛益敏這人還有個特點就是比較邋遢,不愛洗衣服,經常是一幅不候邊幅的樣子,衣服老看着髒兮兮的,好像從來都沒有洗過一樣。不愛收拾自己的屋子,一屋子裡,東西到處亂放,使人進去了都無法下腳。有時,竟然把這個人的電器上的零件拆下來裝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其它電器上去了,“狼經拉到狗腿上”,“牛頭對到了馬嘴上”,時間長了來要修理的電器,牛益敏竟然說給忘修了,弄得修理電器的人是哭笑不得,沒有辦法說。
他和牛益敏都是烏鐵市的老鄉,所以接觸得比較多一些,關系也自然比别人好一些。牛益敏家在鐵路上,城市裡面長大的孩子,對農業和莊稼不像他們農村長大的孩子那樣在行,雖然也學了三年的農業。什麼下鄉蹲點搞示範試驗田,什麼觀察記載物候期,測産考種,牛益敏都不會做。肯定也不是裝出來的,他了解牛益敏這個人,确實是不知道該怎麼做。這也就像他對電器修理一樣,牛益敏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修理好,而他什麼都不懂,整個一“老虎吃天爺--無法下爪”,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縣農技服務中心安排他負責北溝鄉一全鄉的農技試驗示範推廣工作,算個小組長,分配牛益敏也到這個鄉的陳家灣村蹲點,李學明主任吩咐,由他來指導負責教會牛益敏如何蹲點,怎樣開展農技試驗示範推廣工作,他沒有推辭就答應了。
他丢下自己的北溝鄉青土村點上的工作,帶着牛益敏去北溝鄉陳家灣村下鄉蹲點。
他們下鄉一般都不知道鄉上,直接就到村上去。
他和牛益敏坐着大轎子車,一路搖晃着一真向西北方向行駛,出了縣城,上了公路,穿過鐵路,再下公路,向西拐上細沙鋪的鄉村簡易公路,過了兩個村莊,到了鄉政府,再往北行進,第一個村子就是北溝鄉陳家灣村。
他和牛益敏提着包兒,看着這溝溝裡東西兩面是綿延拓展開來的群山,窄窄的河谷川地裡,是一長川一台一台的莊稼地,中間路兩側的渠邊和兩旁山腳下的渠道兩旁,機耕道的兩邊都長着白楊樹,在靠山灣樹木中,是居住着農民的家院。
這裡冬天的山村,白蒼蒼的大山,白蒼蒼的原野,白蒼蒼的大路,就連樹木和農家院牆也是白蒼蒼的。
陳家灣村委會小院就在大路東面,白粉牆,大門兩邊上挂着村黨支部和村委會白底一紅字一黑字的兩塊長牌子。進了小院裡面,北面和東面各有兩間房子,南面和西面是顯得有些高的圍牆,大門開在西面圍牆的中間部位。小院東面和東北面山坡坪台上,東南面有三四戶人家院落。其餘地方都被林帶占領着,包圍了小院。
村委會北面的辦公室好像有人,他和牛益敏進去,他認識,裡面正好村上的李書記在坐,他打了招呼,向村上介紹這次他們縣農技服務中心要在村上建示範點的事,李書記笑着對他們兩人說道,村上過去常給鄉上和縣農業局喊,派技術人員來指導村上科學種田,你們現在下來這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陳家灣村李書記今年大約有四十歲左右,是個瘦高個兒,皮膚黝黑,滿臉小疙瘩,經常穿着一身藍衣服,還戴着個藍帽子,但為人和霭,脾氣特别的好,老看見他裂嘴而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一個典型農村幹部的形象。李書記年歲雖然不是太大,但是這個村上的老書記了,連任幾屆了,可見在全村黨員和群衆中的威信真不低哩。
陳家灣村上沒有起火開竈,李書記安排他和牛益敏兩人住在村上的辦公室裡,吃飯到村上婦女主任家裡去,村上給村婦女主任給點補助費。村婦女主任家離村委會不遠,就在村委會東北面山坡上坪台的農家小院。
今天他給村上的農民們辦農技培訓班,地點就在村委會大院進門第一間兩間的大辦公室裡。雖然村上十分重視,李書記召開了村組幹部會議,動員黨員幹部發動群衆積極參加農技培訓班,但前來村委會參加培訓的人并不多。除了村委會和村民小組的幹部們外,來了幾老農和中壯年的農民,總共不到二十個人。
牛益敏說什麼也不上場講,沒有辦法,隻有他來主講。他征求李書記等村組幹部的意見,今天主要給大家講蠶豆豐産栽培技術,蠶豆是本地主栽的一種農作物,引進種植也就十幾年的曆史,産量高抗立逆性強,适應性廣,病蟲害少,銷路好,經濟收入可觀,是輪作倒茬,防治小麥死亡病的替代作物之一。
他用本地的方言,講的通俗易懂,深入淺出,參加培訓的農民們聽得聚精會神,連牛益敏這樣自負的家夥也投來欽佩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