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罂爻嗤笑一聲,“哪裡不像?神不會搶東西嗎?”
三人如期進到了徐娘子的小院裡。
屋内陳設一塵不染,她坐在潔淨的卧房裡,輕聲道:“你們來了?”
慶雲竟然也在她家中,還輕車熟路地為三人搬過來了凳子。
“蘇環兒在哪兒?”
“言之,你不記得慶雲了嗎?小時候,他可經常去你家啊。”徐娘子将目光轉向蘇言之。
徐娘子名喚徐伶,與蘇環兒同為柳橋村人,是至交好友,兩人一撫琴,一伴舞,在本地小有名氣,是金蘭之交。
無奈命運迥然,蘇環兒的父親是一個嗜賭成性遊手好閑之人,從小她便要去菡州城最大的酒樓跳舞賺錢。
徐伶父母擔心與她相交會染上不好的脾性,要斷了兩人的來往。
二人約定書信來往,但也多數被徐伶父母截斷。
為了還賭債,蘇環兒被父親賣進了菡州城最大的青樓——莳花院。
她雖算不得頭牌,卻也是莳花院炙手可熱的存在,富貴男人最喜歡點的娘子之一。
起初她還試圖反抗過,直到收到了一封信,便知道此生注定逃不掉這個地方了。
沈罂爻:“什麼信?”
“是她母親寄給她的。”
莳花院與蘇環兒父親定下了當時菡州城僅有的特殊契約,隻要她在莳花院表現出色,她父親每個月都可以收到三倍的薪酬。
這樣算下來,一年就可以得到尋常契約一次結清三倍的銀錢。
“我猜是她母親勸她不要再同莳花院的人反抗,隻要熬過一年,還清賭債,她父親便會把他接回來。”
她等了一天,一個月,一年。
日夜流轉,五年已過,本已心灰意冷的她收到了徐伶的書信。
從信裡,她知道,在這一年,外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她的父親因為還不上欠債,被追債的人丢進了河溝裡,她母親病急無醫也早就去世了。
契人單方面死亡,契約也便不複存在,此時,她也不再是貴客的香饽饽,便被人狼狽地趕了出來?
蘇環兒自由了。
在莳花院的三年,她飽受磋磨,患上了永遠也治不好的病,身體情況每況愈下。
從中出來後,她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存活的意願。
于是,她來到了青弋江上遊,那是菡州城最湍急兇險的地方,掉下去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正準備了結餘生的她,突然聽到身旁的樹下傳來一陣陣嬰兒啼哭之聲。
她走到樹下,蹲下身來,将鬓角發絲别到而後。
“小家夥,你也被人丢在這裡了嗎?”
“我也是。”
聞言,襁褓中臉色蒼白的嬰兒哭的更厲害了。
“曾經,我也是可以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孩子的。”
“但是我親手埋葬了他們。”
“那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蘇環兒多年未歸,她家人死去之後家産便被惡親戚霸占了,費了好大力氣才将家産搶回來的。
之前被賣進了青樓,一回來就帶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村裡人沒少背後戳她脊梁骨,其中一些為老不尊的光棍嘴巴最髒。
從她回來,慶雲時常到家裡看她,幫她幹幹活,帶帶蘇言之之類的。
他們是舊相識,隻是蘇環兒沒想到,經年過去,唯一一個關心她的,竟然是那個過往全無交集的傻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慶雲隔三差五去看蘇環兒,正是對她有意。
蘇言之看了看縮在角落偷偷看他的慶雲,他眸光清澈,每次看他時,都帶着真誠的笑容。
如此,記憶裡那個模糊的背影逐漸明晰起來,慶雲就是記憶裡經常帶他遊山玩水,笑容憨态可掬的叔叔。
但對于這一切,蘇環兒卻視若無睹,每次他來也沒給什麼好臉色,除了徐伶以外,她對任何人都帶着天生的敵意。
直到某一天,村裡鬧了屍蛹,好多村民都被咬傷緻死,一個仙門人士途徑此地,替他們解決了屍蛹之禍。
這位天方上仙光風霁月,烨然若神人,讓人很難不一見傾心。
他一來就找上了蘇環兒,不免又引起一陣閑言碎語。
“天方上仙,我被賣進莳花院五年,在旁人眼裡,您是雲端貴人,而我隻是一個污穢不堪的不祥之人,我們之間雲泥之别,還請天方上仙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這樣,隻會讓别人說我不知羞恥。”
借清除屍蛹之名,天方上仙滞留村中并未離去,他對蘇環兒的話充耳不聞,依舊時常上門,為此,慶雲還賭氣不去了。
不知是不是厭倦了,那位天方上仙有段日子沒有來找蘇環兒,連村裡人也見不到他,大家都認為他任務完成,回宗門了。
也是這時,蘇環兒舊疾複發,這病來勢洶洶,治又治不好,她馬上就要死了。
她早有送走蘇言之的想法,因此暗中找過膝下無子女的好人家,但因為她的身份原因,沒有人想收養蘇言之。
于是陳崧夫婦上門以後,蘇環兒雖然懷疑他們為何從那麼遠的地方來,但還是讓他們把蘇言之領走了。
“她當時一定是病的很厲害,否則不會那麼着急要把蘇言之送走。”徐伶越說越悲傷。
“可是我依舊不明白,我就在這裡住,她為何不将言之交由我照顧?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蘇言之耐着性子聽到這裡,終于忍不住了,“所以呢?我阿娘到底在哪兒?”
“環兒被邪修做成了屍蛹,已經被仙門人士鎮壓了,屍骨都被移到别處,設下了重重封印,若是貿然打開封印,恐怕菡州城将血流千裡,屍骸遍地。”
聞言,沈罂爻也犯了難,若是在哪個心懷不軌的人手上,她出手搶來便是。
但若是成了屍蛹鎮壓封印,這将關系到一城百姓的性命安危,她萬萬不會因蘇言之而冒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