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從高台上飄飛而下,站到沈罂爻面前,她梨渦淺淺,得意地挑釁道:“怎麼不說話?”話末,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撫上了沈罂爻的側臉。
蘇言之咬緊牙關,想要移開魔君的手,可他愈掙紮,脖子上的鎖鍊便愈緊。
魔君嗤笑一聲,似乎看透了眼前之人的意圖,她掐住沈罂爻的下巴,眸中恨意橫生,嘴角卻帶着濃烈的笑意。
她語氣冷淡,诘問道:“好妹妹,掙紮什麼?我可不想你被這滅神玄鐵弄得身首異處,畢竟我更想親自動手。”
“知道為什麼法力使不出嗎?呵~不枉費我費盡心思在人間布局謀劃,為得便是瓦解人神之間信仰鍊接,否則我也很難集到這極強的怨神之力,現在,失去信仰之力的你們,才是該被這天道隕滅的。”
魔君狠狠撇開沈罂爻的下巴,轉身擡首,望向頭頂那片灰暗的天空,“看啊,你那些引以為傲的仙僚們,此刻皆棄你而去,你還要為他們賣命嗎?”
魔君稍稍放松了手中滅神玄鐵鎖鍊,蘇言之終得片刻喘息,隻聽面前魔君輕蔑笑道:“沈罂爻,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下界時曾把自己的部分元神留在了人間,這件事,鮮少人知,但我知;瓊仙嶺一戰,抱月一族幾乎滅族,可你執意讓抱月樹枯木逢春,沈罂爻,我不知該說你自信過頭,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憑你今時法力,就算我不殺你,你以為,自己能逃出這九虛間嗎?”
“我雖不知你如何到了星尊座下,念在我們往日有過幾分交情,我再給你最後是一次機會,與天人兩界割席,阿逍之死……我可以暫且不和你計較。”魔君聲音顫抖,似乎想及了難以忘懷之事。
蘇言之飄在空中,身下聲勢浩大,全是想要殺死沈罂爻的魔族。
他看了看這個封閉的空間,心道:“這個叫阿逍的人在她心中應當意義非凡,做了很大的讓步嗎?反正從這裡出去隻難不易,不如我暫且答應她,以後再尋機會?硬碰硬,隻有死路一條。”
蘇言之正想到此處,嘴巴卻不受控制一般想要說“癡心妄想”,他咬住唇角,拼命想要壓制這沖動,
蘇言之心道:“?!怎麼回事,我沒想這麼說的啊!”
“罂爻,不能這樣說啊!她真的會殺了你的!!”
然則于事無補,蘇言之身處沈罂爻體内,隻覺唇角滑落一抹鮮血,脫口而出四個清晰的大字。
“絕無可能。”
至此,蘇言之終于明白,他身處沈罂爻體内,一言一行從未脫離沈罂爻意識的影響。細細想來,之前那些讓他誤以為掌控了沈罂爻身體的話語和舉動,确實更像發自沈罂爻本人。
這次,他以身入局,又同她走了一遍,可卻終究無法改變既定結局。
魔君眼神一暗,聽到沈罂爻的回答後,她唇角勾起,仿若早已預料到她會說什麼,立刻收緊了手中的滅神玄鐵,蘇言之的窒息感也愈發強烈。
“本君欲踏平人間,打上九重天,既然你非要護着天上和地上那些蠢貨,與本君作對,那便成全你,今日,就讓你死在自己的本命法寶,白虹長槍手上,可好啊?”
魔君高聲喊話,同時晃了晃手中顫鳴不止的白虹,此舉在下方魔族将士中瞬然掀起軒然大波。
魔君眉間一凜,她強策白虹,一道白光于昏黃的天空中劃過,霎那間貫穿沈罂爻的胸口。
蘇言之胸口本燃着不竭烈焰,忽覺眼前白光刺目,長槍入心,寒涼刺骨,劇痛之下,他屏息阖眸,眼前浮現出的,是沈罂爻瀕死時痛苦猙獰的神情。
“沈罂爻,這個名字,甚好,看得出來星尊那個僞君子對你确實寄予厚望,别怕,阿逍的死,你們一個都逃不掉的。”魔君嘲諷地笑看沈罂爻,她揚手一揮,一道玄色光焰順着槍身流入沈罂爻心口。
“這是我以人間怨力凝結而成的咒術,本君言,日後千秋萬載,每逢危月燕耀空,便為災厄象征,你這麼想做神,就做個掌征伐的戮神吧。”
“罂爻!”
蘇言之滿頭冷汗,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啦????蘇言之?你醒啦!太好啦!你終于醒啦,看來雲霧的九溟滄珠不僅能打,治病救人也是一流啊!你都不知道,我守了你好幾天,連飯都少吃了三碗!真是吓死我啦,我還以為你……”
沈罂爻原本坐在床邊發呆,看到他驚魂未定從床上做起來,登時便露出激動的笑臉。
她一時興奮,叽叽喳喳,眉飛色舞,話密程度猶如洪水決堤傾瀉不止。
誰知蘇言之隻是愣愣看了她幾秒,随後便一把拉過她的手,将她擁入懷中,估計連話都沒聽清幾句。
“我……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蘇言之緊抱着沈罂爻脖子一刻也不肯放開。
“這話應該讓我說才對吧,放心吧,我好着呢!能吃能睡能跑能跳,連決明先生都誇我身體倍兒棒!我……”沈罂爻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像是之前誰捂着她嘴不讓她說話,她憋着一口氣,将幾百年都沒說完的話一口氣全都倒了出來。
“不好。”蘇言之抱着她悶聲道。
“啊?”沈罂爻的話戛然而止,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話。
“真的一點也不好,我都看見了,你明明是那麼孤立無援,對不起,我又讓你死了一次。”蘇言之閉着眼睛将臉埋在沈罂爻的頸窩,眼前仍存有刀光劍影般瑣碎的記憶畫面。
沈罂爻輕輕撫平他的背脊,察覺他情緒不太對勁,“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啊。”但仔細一想,蘇言之或許是看見了她化真身對抗魔族的場景。
“那些都是假的,現在噩夢醒了,誰欺負你,我幫你打回去!”
沈罂爻安撫良久,蘇言之才同意慢慢放開她,當兩人目光交彙時,沈罂爻的笑臉在蘇言之眼中格外耀眼。
蘇言之凝視着沈罂爻的面龐,他眉頭漸凝,仿佛看到有血水與淚珠從她臉上滑落。蘇言之擡手抹去沈罂爻眼底不存在的淚水,一時間他抓着沈罂爻手臂的手指也不自覺跟着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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