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待春微微愣住,下一秒他點點頭,“自然是。”
氣氛又是陡然一轉,更加壓抑。
白甯杭察覺到不妙,攔在二人當中,笑當和事佬:“有事好商量,咱别動氣……”
“那昨日我們私下講授時,你為何不提出你的疑慮?與我辯駁一二,偏要在課堂之上與我所書的教本大相徑庭?你拿課堂當什麼了?”
閑待春抿唇,頂着凜月的怒火鎮定道:“昨日你話語太密,我插不上嘴,再說教學并非你一言之堂,我憑什麼要對你言聽計從。”
“你未免太強詞奪理。”
凜月周身蔓延出美輪美奂的幻光,似絲錦般交織出一方天地,水洩不通,“憑什麼聽我的?憑我師承大學者鶴易,憑我參與編纂妖族學堂的各目教本,我立志深耕教學,你又有何本事質疑我?”
她說話間已然和閑待春打在一處。
二人交手幾招,便能看出凜月不精通法術,而閑待春隻接招不出招,有意相讓。
白甯杭低聲歎息,默默退後幾步。
妖怪多有執念,如同龍之逆鱗。
凜月最為執着教學一事,一扯上這事便如同換了個人,強勢,不容置喙。
她還是不要插手,由他們二人争個明白。
白甯杭這般想着,悄然鑽出了凜月的幻境。
幼稚園裡風波起,秀城内也暗潮湧動。
“水獺族長到。”
門外唱官高呼來者,堂内長桌前坐着的四位族長皆是往門口看去。
隻見一老者拄着紫木拐杖顫顫巍巍地邁過門檻。
坐在首座上年輕的鹿族族長欣喜地起身相迎,“老族長,等您多時了,還以為您不來了。”
“呵呵呵,”老者松垮的皮膚上綻開笑容,露出裸露的牙床,“你們都來了,老朽自然也來湊湊熱鬧。”
他在鹿族族長的攙扶在首座右方入座。
“老族長。”衆人恭敬地朝他行禮。
水獺族長揮揮手,招呼衆人坐下。
“唉,自打協助妖皇平定秀城後,這兩年來老朽時常病痛纏身,甚少出席五族會。”
蛇族族長道:“本不想叨擾老族長,隻是眼下有件要緊事,我們幾位商議不下,說要緊也不見得多急迫,但防範于未然總是好的。”
水獺族長:“你是想說,人族開設幼稚園一事吧?”
衆人充滿希冀的目光聚集在老族長身上。
“老朽有所耳聞,那人族聲稱自己得執律首肯,來秀城辦幼稚園,意在踐行新道,教化幼妖,似乎鶴易的弟子、前風憲官凜月也同她一起?”
“正是如此,”馬族族長接話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一介人族,跑來我們妖界辦教學,能安什麼好心?偏偏族人愚昧,有幾個受她蠱惑,竟真的将幼崽送入人族的幼稚園中,當真是不争氣。”
“不必動氣,那人族說得好聽,連老朽聽了都覺得這幼稚園好。”
話落,是一番良久的沉默。
沒人肯說出隐晦的想法,起碼不願意當第一個。
蛇族族長搖扇,将在座諸位的神情收入眼中,率先開始責難幼稚園:“即使它有千般萬般的好處,對妖族而言,總歸是個尚未發炎的膿包,在下閱覽人族曆史,得知教育一事系關千秋萬代,萬不可讓異族插手。”
“那你說怎麼辦?”馬族族長冷笑着問她。
蛇族族長吐吐蛇信:“我哪裡有這個身份地位,這都得看老族長的意思。”
衆人再次看向老族長。
老族長清咳幾聲,“五族會不是老朽的一言堂,諸位都請暢所欲言,隻是老朽認為秀城乃是妖皇陛下欽點的變革之城,不少眼睛盯着呢,這幼稚園經過之前的誣告案已然是名聲大作,上面也開始徹查先前幾起人妖糾紛,即使我們不滿又能如何呢?惹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
“老族長的話不無道理……”
“任憑誰的旨意,百姓見不慣那幼稚園,上頭不也得順從民心?那是人族,不是妖族。”一直沉默的狐族族長忽而出聲,“我們也隻是百姓中的一份子。”
在座的人都明白了狐族族長的意思。
老族長滿意地點點頭。
鹿族族長道:“既然東風有了,那由誰去點火呢?”
“你也忒壞了,什麼話都不肯自己說。”蛇族族長翻了個白眼,“城裡不就有個現成的城主嘛?讓她來做這件事。”
老族長卻是遲疑:“城主大人怕是事務繁多,不會理會我等小民……”
馬族族長哈哈大笑:“老族長,你怎麼不明白‘強龍難壓地頭蛇’的道理啊?”
其餘三人不約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
“但隻有一點,”狐族族長又開口道,半張臉隐在陰影中,“一切得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