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雪攥緊拳頭。
“回去告訴他們,隻有一個法子。”
“找回祭品,彼時本尊自會助他們一臂之力。”
“至于魔族會不會得寸進尺,繼續進犯?死不死人,死多少?這些與本尊無關。”
“本尊不關心。”
山陰雪磕頭:“是。”
一霎時,本壓抑沉悶的大殿頓時豁然開朗。
山陰雪癱倒,這時他才察覺到自己渾身冒汗。
他很快又站起身,臉色白得吓人。
他擡起手,止不住地顫抖,卻一絲不苟地整理好衣衫與發髻。
離開前,山陰雪下意識回頭打量那座石窟。
弟子身隕,魄石也會随之破裂,但盡管如此,魄石也會堆積在石窟之中。
這是規矩。
可不見白震魄石身影,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仙聖拿走了它。
山陰雪臉色沉沉,風雪欲來。
而那枚山陰雪心心念念的魄石,此時此刻正在仙聖手中。
仙聖垂眸凝視。
魄石上的契文陣陣閃爍。
“你究竟躲在哪裡?又要做什麼?”
契文更加鮮豔,像紅線一樣,緊緊纏繞着光彩黯然的魄石,仿佛要将它勒得四分五裂。
白甯杭走出堪火道。
街道上,遊行隊伍如遊龍在衆妖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隊伍最前方,扮演陣前先鋒的四位妖怪戴紅面獠牙面具,頸圍白骨項圈,赤裸着的上身繪有象征力量的白澤圖騰。
手持火把,嘴裡咿咿呀呀,跳着豪邁的殺敵舞。
荒誕而古怪的曲調自隊伍中間的戰車傳來,扮演英勇的三軍大将軍的妖怪身穿重甲,唱着殺敵号令。
周圍的妖怪被這調子感染,或激憤,或垂淚。
白甯杭在他們中間,平靜地像是格格不入的異類。
她注視着激昂的隊伍,打算等他們經過後再離開。
“嘭——”
大團火焰在眼前綻放,黑色瞳孔裡盛開着烈焰的倒影,耳邊妖群的驚呼如潮水湧來。
白甯杭向後一躲,卻意外地跌坐在地。
陣前先鋒惡作劇成功後,得意地搖着腦袋,繼續跳着舞往前行。
白甯杭唇瓣血色頓無。
她坐在地上許久,才站起身。
周遭的一切聲音都仿佛隔着水流,鈍而弱,聽不真切,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而來。
什麼都虛無。
唯有……唯有殘破神識傳來的痛感是真的。
以及那道熟悉而讓她恐懼的聲音。
「白震。」
鑽進耳膜,如緊箍打在她的頭上。
頭痛欲裂。
白甯杭強撐着離開。
與此同時,正在凜月懷中觀賞遊行的阿巽痛呼。
他痛得直翻滾,但沒有嚎哭。
他用力地穩住自己的語調:“快、快找白甯杭。”
昏昏沉沉的幽夜。
根本沒有一絲光亮。
然而黑暗中卻有焰火燃燒又熄滅,熄滅又燃燒。
一路上,白甯杭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神識,不使其暴露。
但終有些許火光洩出。
「白震,回來。」
回來?回哪裡去?
白甯杭咬着唇瓣,逼迫自己冷靜。
「回來。」
她才不要回去,她才不要承載誰的願景,變得面目全非。
跌跌撞撞,幾次摔倒,又幾次爬起。
白甯杭經過幼稚園,卻沒有進去。
她涉過草地,穿過密林,攀登上山峰,最後躲進绮霞山中的一處深洞。
火海瞬間席卷整個洞中。
绮霞山深埋的靈脈将靈力源源不斷湧來,如水澆蓋在火焰上。
然而無用。
平息不了,也就縫補不了。
「回來。」
回來?
白甯杭輕蔑一笑。
火焰從震動的魄石燃起。
仙聖略擡眉。
隻見火焰如墨,歪歪扭扭拼湊出一個字。
「不。」
喘息聲在狹窄的洞中被放大數倍,就像是洞口的心跳。
跳動着,跳動着,吸引了暗處蟄伏的危險。
“原來在這裡……”
碎石響。
白甯杭從混沌中擡起頭,對上那雙充滿了欲望的紫眸。
他的影子被火光投映在壁上。
一隻披着人皮的、嗜血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