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千眠最近覺得方語卿有點奇怪。

比如突然對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或者看向她的眼神偶爾染上悲傷，再或是不小心被她在深夜裡聽到的自言自語。

還有現在。

“小伊，這次就由我來帶隊吧。”方語卿的笑容毫無破綻，語調是一如既往的輕柔。她按住準備動身的伊千眠，臉色關切不假，“你上次的傷沒有完全恢複，還是聽清缈的，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

伊千眠想微微退開，卻發現方語卿按住她肩膀的手力道很大，似乎帶上警告與不容置喙的意味。她訝異擡眼，方語卿依舊笑眯眯盯着她。

【宿主。】

【請不要做出人設之外、引起女配懷疑的事情。】

冰冷的電子音在方語卿的腦中響起，她不太情願卸了力，在心中對着系統冷笑。

【前幾天叫你都沒有任何的回應，怎麼，這個時候想起我了？】

【不是的，宿主……】

【這件事說來話長。】

方語卿現在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聽系統的長篇大論。她一邊保持着對伊千眠的溫柔，一邊在心裡對系統冷漠無情道。

【給你一分鐘。】

【好、好的。】

【我長話短說。】

系統的聲音聽起來蔫蔫的。

【前段時間我一直聯系不上主服務器，也沒有辦法進行升級維護與故障檢修。所以我去了一趟主神空間修了bug。】

【結果我重新加載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被當成bug卡出去了，在世界線漂泊了好久才找到留在宿主你身上的印記。】

【……你這是修複了bug，還是修成了bug。】

方語卿扶額，歎了口氣。

她不再理會系統在耳邊的叭叭叭，畢竟還是眼下的任務要緊。

想了想，方語卿上前一步輕輕摟住了伊千眠。伊千眠一驚，但也沒有躲開，算是默許了友人的行為。

“你不相信我嗎？”方語卿湊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伊隊長。”

“怎麼會。”伊千眠故意聽不出她話外的意思。

她把頭搭在方語卿的肩上，兩人在看不見彼此的地方收斂起笑意。

微妙的、隻有人類才能感知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暗湧着。

伊千眠片刻便從方語卿的懷裡退開，微微偏過頭調整了一下藏在碎發裡的藍牙耳機。耳機那頭傳來某人放肆的笑聲，伊千眠不動聲色将音量調低，再次看向方語卿時，目光滿是對同伴的信任。

“想什麼呢，我當然相信你。”

她擡起右手輕輕勾住方語卿的下巴，讓那人直視自己的眼睛。

确實是記憶中的那雙眼睛。但眸子裡多了很多，令她陌生的情緒。

欲望、野心……以及俯視一切掌控全局的自信。

她不是方語卿。

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伊千眠面上不顯地放下手。她垂下眼，露出恰到好處的愧疚：“讓你們擔心了。”

伊千眠乖乖從兜裡掏出了領隊手環。

這是南州市科研組新研制出的防幹擾通訊器，即使在“霧”中也可以進行信息傳遞，還能準确定位隊員的坐标。

“那這次辛苦你了。”

“替隊長分憂，應該的。”目的達成，方語卿露出發自内心的笑。

“我們這次的任務有兩個，你應該清楚吧？”

方語卿點頭：“一是做好A區的收尾巡查工作，還有接回B區勢力借走的兩位異能者。”

“放心，”方語卿拍拍伊千眠的肩膀，“擔心B區不放人？”

“你辦事，我當然放心。”伊千眠笑了笑，一邊走向衣帽架将方語卿的外套取下，遞給她，“顧姐不放人，你就按你的想法來帶她們回家。”

“有什麼事我都擔着。”

伊千眠看着她，溫柔的嗓音堅定有力。

方語卿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她沒有說什麼，隻是回以一個寬慰的眼神。

明明是那麼渺小的人類，但伊千眠隻是站在那裡，就讓方語卿倍感安心。

“壞消息。”

女人踩着低跟鞋，風風火火走向伊千眠她們：“剛接到消息，A01區出現迷霧，範圍3600㎡左右。”

大概一個操場那麼大的霧區，其實範圍不算廣，但若普通人還在裡面就麻煩的多。何況還會出現從霧裡爬出會傷害人類的霾精。

夏知已穿戴整齊，看向伊千眠的眼神帶上猶豫：“小伊，你……”

伊千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看來上次自己的傷把她們吓得不輕。

“我們也收到了，”伊千眠回答夏知，沖着方語卿揚了揚下巴，“所以語卿說和我換一下輪值。”

夏知看過去，方語卿朝她招招手。

“好，”夏知點了點頭，走過去與方語卿并肩，轉身投以伊千眠安心的笑，“交給我們吧。”

伊千眠去為她們開門，紮着雙麻花辮的少女在這時沖下樓，遠遠沖着同伴們喊道：“霧中心的坐标發過去了！記得查看消息。”

夏知舉手對鹿鳴呦比了一個ok，順便将本來為伊千眠準備的新型防禦武器遞給方語卿。即将搭檔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快步向外走去。

方語卿經過時，伊千眠看似随意提了一句，要不要幫她把桌上杯子收起來放櫥櫃裡。方語卿拒絕了。

夏知聽到後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看向方語卿和伊千眠。畢竟她們之前約好了……

沒有多問，也沒有過多停留。夏知隻是回頭掃了掃桌上的兩個杯子，便繼續同方語卿踏出屋外。

“那注意安全。早點回家。”伊千眠在關上門前囑咐着，鹿鳴呦也走過來朝她們揮手。

安全屋的門被關上。

*

在伊千眠關上門的瞬間，方語卿的腦海中再次響起提示任務進度變化的電子音。

【支線任務：阻止伊千眠死亡（進度3/5）】

【積分獎勵：300】

她無聲歎了口氣，藏在防禦面罩後的笑意淡了很多。

夏知去基地找了輛車，把鑰匙給了方語卿。方語卿意會她的意思，熟練點火再用異能給車子加了增益。

技術組傳來的監測報告顯示，霾精的數量多但是危險級别不高，由夏知輸出，她來輔助最合适不過。

“這個速度可以接受嗎？”她問夏知。

“可以。”夏知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不适，她把窗降下來一條縫隙，一手撐在車子門邊的扶手上，享受着自由的風呼呼刮過耳畔，“技術組又和我念叨你了。”

“嗯？”

“她們說你最近怎麼不過去轉轉。”

“最近有些忙。”

“也是。”夏知想了想堆積如山的工作，歎了口氣。

她們A區本就人少事多，加上伊千眠受重傷、绫清缈和賀嶼辰被借調走，還有南州市的科研技術組總是來邀請她們配合實驗……這段時間夏知都快要冒煙了。

【滴滴宿主，你怎麼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