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4728年10月16日的清晨，伊千眠一個人離開了靈溪的小屋。

這兩天裡，大家陸陸續續地離開，最後像一開始一樣，隻剩下靈溪一人。

最先離開的是李期年。

靈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系統被黑了一個月，也不太記得清他們四人那天晚上在伊千眠熟睡之後都聊了些什麼。以至于次日清晨看到向她告别的李期年時，靈溪有些驚訝。

客廳裡的其他人仍在熟睡，靈溪壓低聲音，走到門口送她。

“你不打算通過伊千眠這條支線進入主線、改變自己的反派定位了嗎？”

李期年搖了搖頭。

“為什麼？”靈溪問她。

李期年有些遲疑：“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好接下來該去哪裡了嗎？”

“去找葉聞舟。”

“這樣啊。”靈溪點了點頭。她總覺得她們的對話十分熟悉，可是再怎麼回憶，她也想不起來她們之間曾經有過類似的交談。

是錯覺吧。靈溪沒有深究。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說吧。”

“如果你之後讓伊千眠一個人離開……我希望你能給她一些物質上的支持，至少不是讓她空手離開。算在我頭上。”李期年頓了一下去觀察靈溪的表情，很快接道：“我原本是想用積分換取你的資源，但是我的系統莫名被鎖住了。先欠着，以後遇到你的時候還給你……”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樣做。”靈溪打斷她，“好好活着，李期年。我會支持她，也會把你的那份算上。”

“謝謝。”

李期年離開了，沒有回頭。

“一路順風。”她聽到靈溪說。

*

伊千眠在小屋停留了兩天。

進化出異能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素質提高了很多，連那些藏在皮膚下的淤青也在快速消退。

她隐隐感知到，是時候輪到自己離開了。

她在小屋裡的最後一個夜晚，靈溪把她叫到身前。她乖乖靠過去，女人卻躊躇起來，不知道如何開口。

靈溪本來想了很多的借口，可對上伊千眠那雙漂亮的黑色眸子，最後隻憋出了三個字。

“回去吧。”她對伊千眠說。

回到你的故事裡吧。

心中泛起異樣的酸澀，伊千眠低下頭，垂眸掩蓋眼底湧上的迷茫。

她要去哪裡呢？她又能去哪裡呢？

她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好。”

伊千眠應許了靈溪，靈溪卻少有地慌亂起來。她移開目光，選了一個拙劣的理由解釋：“我是來自其他城市的志願者，現在組織需要我回去……”

一邊說着，靈溪瞟了一眼安靜聽她說話的伊千眠，還是繼續說道：“至于你要去的地方——”她掏出花青市的地圖，圈出城南區，“這裡。去城南區，找一個叫方語卿的女人。”

“她會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做。”

*

那日的黎明來得格外的早，伊千眠借着光，看到靈溪在桌子上放了一把鑰匙。

“這間屋子還剩下一些物資，我不方便帶走。你以後有需要可以來拿。”

伊千眠搖搖頭，把鑰匙推過去，拒絕她：“不用了，謝謝你。”

靈溪沒有堅持。

*

靈溪給了她一張花青市的地圖，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和一個裝着補給的小包。伊千眠就這樣開始了她的流浪。

她并不責怪帶着目的接近她的靈溪，相反，伊千眠很感激她們。感激她們在災難中義無反顧救她、照顧她，感激她們讓自己了解這些“真相”，感激她們讓她重新拾起活下去的信心。

她不打算去尋找方語卿，她想回城市裡看看。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僅有點頭之交的鄰居也好。她想見他們，告訴自己這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世界。

城郊荒僻，道路崎岖，她盡量挑選平坦的路面騎行。一路有不少在路邊報廢的車，可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伊千眠壓下不安的心，調動異能，加速往路的前方駛去。

天色昏沉，視野逐漸暗下來。伊千眠擡頭看向厚重的雲層，接着嗅到空氣中彌漫起泥土與青草混合的氣息。

糟了……

要是這時候下雨，她連一個遮蔽的地方也沒有。

臉頰上泛起一絲涼意，接着是緊握車把手的手背也沾上細雨。嘩嘩的風聲離她越來越近，在她耳畔嘲笑着她的無能為力。樹葉沙沙作響，驟雨混在其中劈頭蓋臉朝她潑去。

下雨了。

伊千眠迎着風雨，車速逐漸慢了下來。長時間調動異能讓她在這時有些疲憊，無力再去控制向她侵襲而來的狂風。

花青市向來是一場秋雨一場寒，伊千眠身上僅穿了一件體恤和一件外套。這是靈溪送給她的，稍微有些不合身，風從領口灌進去，冷得伊千眠有些龇牙咧嘴。

好冷啊……

不過，雖然這麼大的風她現在還無法控制，那至少可以不讓雨落在身上。

伊千眠嘗試去呼喚她的風。鞋邊逐漸升起細弱的漩渦，伊千眠操縱着它，溫柔地趕跑撲在她身上的雨。

可地面太過潮濕，加上位于底部的風旋破壞了車子的平衡，以至于她繞開滑坡時一不小心打了滑，連人帶車哐當一聲滾下了公路。

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