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有些跑偏,伊千眠有些擋不住黎姐熾熱的目光,求助般看向鹿鳴呦。
鹿鳴呦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還是打斷了女人恨不得原地和伊千眠大戰三百回合的念頭:“黎姐,我們現在還有任務。對了,那把刀是——”
“咳咳,你說這把刀啊,”黎姐回過神來,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她神色重新嚴肅起來,視線往後眺,示意伊千眠她們看過去:“真是抱歉,我們剛才沒看住那個人。那人想和我同歸于盡,結果把刀抛偏了,差點誤傷你們釀成大禍。還好你們沒事。”
“又是搶劫的嗎?”鹿鳴呦皺眉。
“嗯,但他們沒得逞。不知道是哪來的消息,這群混蛋像是早就知道我們會經過這裡,一露面就動手,下手毫無分寸。最後自然是幹不過我們。”
帶着伊千眠她們行過轉角,烏泱烏泱的一群人壓着另一群人,同時擡頭看黎姐,也有幾道好奇的目光落在伊千眠和鹿鳴呦的身上。
“這刀還會轉彎。”伊千眠感歎,看着黎姐把玩着手上的彎刀,走到其中一個人的身前,蹲下去用刀背挑起那人的臉。
“你扔的?”她冷笑。
那人不甘示弱地辯解:“你們憑什麼把這些東西分給古城路的那幫弱者!他們能做什麼?光吃飯不幹活多玩意兒根本不配活下去!”
“真是不自量力,”黎姐面無表情,睨着那人,“這不是你說了算的。況且,力量不如我的你,難道不算弱者嗎?”
那人的氣勢一下子癟下來,漲紅着臉,嘴唇上下嗫嚅着,竟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什麼也做不了,你又能做什麼呢?”黎姐最後丢給他一袋幹糧,神色漠然,“滾吧,以後離古城路遠點。”
沒有刻意回避伊千眠和鹿鳴呦,黎姐示意古城路的其他成員放開他們。亡命之徒們即刻落荒而逃,不再敢看他們一眼。
等他們的腳步聲遠去,黎姐才轉向兩人,盡數收斂起氣勢,露出一個為難的笑。
“沒辦法,”黎姐揉着眉心長歎一口氣,“也不能真的趕盡殺絕。”
伊千眠她們表示理解,交談間可靠的副手已組織好成員重新清點物資。一切整頓完畢後,身形高挑的青年走到黎姐身旁,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黎姐餘光瞥到她,朝她勾手示意她湊近些說話。
“弄完了?那麼快?好,知道了,讓大家都堅持一下,馬上就回到了,别在這裡休息——小伊小鹿,那我們就不送了,路上注意安全。”
*
沈慶熙向來有提前到達集合地點的好習慣。這天她也提前到了任務地點,想着時間還充裕,就打算将這棟樓頂裝有信号塔的建築巡視一圈,順便排查安全隐患,方便她們順利推進任務。
這棟高樓的大門已經全碎了,大概是特殊的房屋結構,它并沒有在将近一個星期前的“地震”中坍塌。
沈慶熙在想自己4728年是不是水逆,好不容易熬到了升職,結果升職後的第一場跨市行動剛準備開始,整個花青市就在霧中癱瘓。
污染與恐慌籠罩着城市,沈慶熙和所有隊員失去了聯系,就連自己下榻的酒店也被從霧中爬出的怪物啃食殆盡。
一樁樁人們在霧中失蹤的案件在腦海裡頻頻閃過,她不敢随意走動,但看到驚慌失措的大人和小孩哭着逃跑時,還是忍不住邁開腳步朝他們奔去,最後将自己僅有的小塊藏身之地讓出,暴露在怪物的眼前。
視線與怪物相撞的瞬間,沈慶熙頭皮發麻,毫不猶豫掏槍射擊。
“砰——”
意料之中,怪物毫發無損。
可她明明對準了的。終究是子彈沒能穿越薄霧,迷失在了不可知的世界裡。
上頭交代過了,霧裡是不能跑的,甚至連走都不要走。但當那怪物忽然移到她身前,用黏膩的猩紅觸須去糾纏沈慶熙時,莫名的恐懼讓她轉身就跑。
倉惶間,渾身是血的隊長先找到了她。隊長她很抱歉,說隻找到了她,最後倒在了沈慶熙的懷裡。
“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一樣,升上警督嗎,”直到最後,隊長都保持着微笑。她用盡全力,用指尖去夠沈慶熙的胸膛,“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去成為像你父母那樣優秀的警察,很努力履行着我們肩上的責任。我希望你依舊能盡己所能,去幫助那些需要我們的人——對得起我們身上的衣服,對得起信賴我們的人民。”
沈慶熙止不住隊長的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面色比隊長還要蒼白。她哽咽着,隊長的面容愈發模糊了。
“南州市臨江區第一公安局刑偵支隊警司沈慶熙——我現在臨時任命你為隊長。不要忽視任何一個向你求助的人民,不要放棄任何一個還有可能活着的隊員……但,在那之前。”
她的指尖一路向上,輕柔捧起沈慶熙的臉,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為沈慶熙拭去眼淚。
她聲音很輕:“在那之前,活下去……我希望你活下去。好好活着,小沈……”
沈慶熙很少哭的,自從她決意當一名警察後她就再也沒有哭過,再苦再累她都堅持下來了。
明明之前,無論是站在雙親犧牲的墓前,還是被殺人犯開槍差點喪命時,她都從未感到如此無力。
此刻,她的淚水混着隊長的鮮血,第一次湧上了悲恸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