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雖說不是蔣閑之前告訴過褚澹的東正教平安夜，但也确實是個平安夜。蔣閑在這天出了車禍，被擡進了醫院。

褚澹坐在手術室外，臉色極其蒼白難看，整個人狀态就像坐在雲端那樣恍惚。

他像個小尾巴，跟着達莉娅女士和蔣叔叔在醫院走來走去，真正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蔣閑現在仍然昏迷不醒。

剛才褚澹隐約聽到醫生說，蔣閑頭部遭到了重擊，可能還要躺好一陣子才會醒。

達莉娅女士被蔣叔叔摟在懷裡，褚澹坐在他們旁邊的椅子上，低頭看手機，點開微信，然後對着蔣閑的對話框發呆。

達莉娅女士看向他，眼眶泛紅，聲音也啞着。她說：“小澹，我叫輛車送你回去吧。”

褚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句好聽的話都憋不出來，隻能夠幹巴巴地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有什麼對不起的？”達莉娅摸摸他的頭頂，“閑又不是因為你才出車禍的。”

其實是的。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和我告白，他也不會打車去看心理醫生。

褚澹把這句話從胸腔頂上喉嚨，張了張口，沒說出來，換成一句“我應該和他一起去的。對不起”。

蔣閑和他告白這件事情總不能讓達莉娅女士知道。蔣閑都出車禍昏迷了，不能再給她和蔣叔叔打擊。

“我叫輛車送你回去。如果閑醒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達莉娅說。

褚澹跟着她走了幾步，小聲問：“達莉娅女士，你知道蔣閑為什麼說要看心理醫生嗎？”

“他沒告訴我，我也不确定。”

“……哦。”

他們又走了幾步，達莉娅看着他，輕聲說：“你還想問我，之前為什麼有過帶他去看心理醫生的想法吧。”

被說破了，褚澹邊聽着他們二人的腳步聲，邊問：“可以告訴我嗎？”

他們步入電梯，又是一段沉默。

達莉娅說：“其實我之前對你撒謊了。閑沒有朋友，并不單單是因為他性格有點惡劣，喪喪的還不為别人着想。你說得對，他就是不喜歡交朋友——不僅僅是不喜歡交朋友，之前我一度感覺他有心理上的問題。”

褚澹：“心理問題？”

“小時候我和他爸讓他去學鋼琴，他練得勤，學得又快又好，在鋼琴班裡也有過幾個朋友。

“但有的‘朋友’藏不住嫉妒，說他壞話的時候正好被他撞見……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難過的情緒，甚至非常無所謂，反而是對方先開始疏離他。這事情還是老師和他爸聊天的時候，我們才知道的。”

确實是蔣閑的風格……

要麼就懶得理你，要麼就把你怼到懷疑人生。

“之後他變得喜歡獨來獨往。我想可能是小時候的陰影，就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後給他報了小提琴班，希望他在新的環境中能夠重新振作。可惜，失敗了。

“他練小提琴很勤快，仍舊學得又快又好，還拿了獎。拍照留念的時候，他站在台上沒有表情，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樣。

“那天回家，我就問他：你喜歡小提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