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房間裡,亮着有些昏暗的燈。房間正中擺着的小矮桌上,一台筆記本回放着今天的第一場比賽。
片岡坐在小矮桌前,專注地盯着屏幕。阿部津和克裡斯跪坐在離桌子一米遠的地方,一個撇過臉,一個低着頭。太田在片岡左側,看會兒屏幕,瞟一眼片岡,再瞅瞅那對投捕,想替他倆說話又怕影響片岡管教學生,很是糾結。東在片岡右後方,強裝着自己也認真地看比賽,沒敢給後輩一個眼神,隻怕自己被掃到台風尾。很長一段時間,整個房間隻能聽得到錄像中傳出的呼喝聲擊球聲。
過了好一會兒,片岡把錄像停在九局上半那個内角球那裡。“說吧?今天怎麼回事?”
一陣沉默。
片岡豎起了眉毛。
阿部津覺得自己像是坐在火藥桶上,他的手指扣了扣地闆,頂着六道目光,張了好幾次口,都沒說出話來。房間内昏暗的燈光晃得他頭暈。沉默了很久,久到他都認為自己快被燈光照化了,目光淩遲了,才聽到旁邊克裡斯虛弱的話:“我的錯。我的配球出了問題。”
“不是優醬。”阿部津不能讓克裡斯背鍋。他閉住眼睛,止住暈眩,停頓了下,鼓足勇氣才睜開眼睛盯着地闆說:“投那顆球的時候,我的指頭挂了一下球,結果轉速降了,才讓對方輕易打出長打。”
克裡斯同樣盯着地闆說:“我明明知道阿異的球質變差,卻還由着他,讓他投不合适的球,是我作為捕手的失職……”
阿部津自顧說:“我隻是在投我認為能赢的球,是我的自大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克裡斯說得很艱難:“我鼓動阿異提出自己對配球的看法,卻沒有把握好這之間的分寸,是我的問題。”說着他聲音低了下來。
阿部津不再說話了。
一陣和之前相似的壓抑的不能呼吸的沉默。
投捕争相認錯也沒讓片岡有個好臉色。他的眼神依然帶着壓力,緊緊壓在投捕身上,壓得他們無法擡頭。
阿部津深吸一口氣,先道歉:“我知道今天我和優醬的配合出了點問題,但今後不會了,我們已經受到教訓了。大家都很努力,我們還讓比賽輸掉,我很抱歉。”
克裡斯不能原諒自己。他覺得道歉在此刻既軟弱又蒼白,就靜靜地等待教練的審判。
過了好一會兒,片岡嚴厲的聲音才響起:“後天的比賽,克裡斯,你與丹波搭檔。”
阿部津皺眉,克裡斯吃驚地擡頭看片岡。
片岡繼續說:“阿部津你與禦幸搭檔。”
“為什麼?!”阿部津沒勇氣擡頭,他手指摳在地闆縫隙,摳得指甲泛白:“因為這場比賽,教練你認為我就不是王牌了嗎?要不為什麼讓正捕手給别人接捕?”
阿部津低着頭都察覺到一道犀利的視線射了過來,他抿了抿嘴角。片岡說:“你知道就好。在夏天前背号全部回收,想拿一号,拿出自己的表現吧。”
克裡斯握緊了拳。阿部津再次閉上了眼睛。
片岡繼續說,聲音冷酷又殘忍:“投手對自己的球過于自大,捕手失去對比賽的掌控,兩個人都需要反省!阿部津你下放二軍,克裡斯從明天起,跟着經理每天擦洗球和壘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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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擔憂地看着投捕二人離開,他不确定教練留下他要幹什麼,心中有些着急。
太田問片岡:“夏天的王牌和正捕肯定是他倆,這種時候下放阿部津,還分開他們合适嗎?”太田有些懷疑,難道片岡真的會為了教育這兩個孩子,把1、2号給丹波和禦幸,哪怕丹波禦幸的實力離他倆還有差距嗎?
東還留在房間,很多話不适合說,片岡就沒回答太田的話。他對剛剛克裡斯的那句——‘鼓動阿部津提出配球看法’的話很在意,沉思了一會兒問東:“我聽說他倆昨天發生争吵了,你知道什麼原因嗎?”
“什麼!”太田震驚。
東傻眼了:“我不知道。怪不得他倆今天這麼奇怪。”傳統的前後輩關系,讓不同年級間幾乎不會分享小秘密。東恨不得馬上把伊佐敷拎進來,從他嘴中拷問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察覺到片岡露出的不滿,東求生欲旺盛,猛然間想起一件事:“對了!我記得伊佐敷說,之前阿部津練習時,投出過一次150,可後來再沒投出過。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太田搞不清這個邏輯:“投出150這不是件好事嗎?”
東輕咳一聲:“伊佐敷說是禦幸接捕時投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