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将醫療手套扔到垃圾桶裡,叮囑伊佐敷:“無論如何,三天内不能投接球,五天内盡量避免上場,最好到七天後再說。”
伊佐敷套着衣服,嘴裡嗯啊應付着醫生。七天後?七天後決賽都比完了!他才不會讓自己耽擱到那時候。
林醫生不抱期望地繼續說:“假如你能堅持每天來針灸按摩,最後的決賽也許你可以上場……”
當然,要是每天來,肯定會暴露伊佐敷肩膀不适的情況。而且,也隻是也許能上場……
伊佐敷整理好自己,轉移話題:“阿異他沒什麼事吧?他暈車不要緊吧?”
林醫生更無奈了:“你還有力氣擔心他?你要是有他一半強壯,我就不用擔心了!”
伊佐敷豎起眉毛:“我就知道阿異這個混蛋是在騙人!”
他掀起簾子,氣勢洶洶離開了理療室。
林醫生頭又開始疼了。他捏了捏眉心,對青春期男生束手無策:‘交給他們教練好了。’
伊佐敷剛一沖出理療室,腳步就遲疑起來。他忽地想起一個問題:‘阿異他不是因為暈車才來的,那他來……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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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電車回學校的路上,阿部津一直很沉默。他靠在椅背上,盯着虛空處,似乎在發呆,又似乎在思索什麼。
伊佐敷用餘光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他好幾眼,心中忐忑:‘阿異這家夥……林醫生到底有沒有告訴他我肩膀的事?他是不是早猜到了?’
就在他又一次瞟向阿部津時,對方開口了:“别總盯着我。你眼神戳到我了。”
伊佐敷立刻準備反駁,阿部津堵住了他的話:“我都快以為你暗戀我了。”
這話真令人惡心。伊佐敷全身汗毛炸起,忙不疊跳起指着阿部津大聲說:“你别胡說八道!”
車内的零散坐着的其餘乘客看了過來,伊佐敷尴尬地漲紅臉,慌亂中鞠躬道歉,然後重新坐下。他用雙手去掐阿部津的脖子,小聲罵道:“你個混蛋!”
阿部津随着伊佐敷雙手的動作晃動腦袋。他縱容地眯着眼睛,對自家隊友的行為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讓旁觀者看起來就像主人被家養小貓亮爪子一樣,這更讓伊佐敷氣悶。
伊佐敷捏着拳頭,咬牙切齒:“要不是在公共場合……”
“是~是~~~”阿部津點頭。
伊佐敷無語極了,轉過身,不再搭理阿部津。
到了目的地,下了車,走了一陣,眼看離棒球社越來越近,伊佐敷終究還是憋不住了:“阿異。”
阿部津微低頭,瞥向身側:“嗯?”
“你不會告訴教練的,對吧?”伊佐敷停下腳步,不确定地問。冷靜地思考了半天,伊佐敷終于想明白了。以阿部津的愛管閑事,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狀态,那他一定會旁敲側擊東拐西繞查個清楚。現在一路上一句也不說,那隻可能有一個結論:他知道自己肩膀的事,而且心中有了計較。
阿部津重新看向前方,繼續向前走:“告訴教練什麼?”
伊佐敷咬牙,小跑兩步攔到阿部津身前:“我不信你什麼都沒想到!”
阿部津低着頭,伊佐敷仰着頭,兩人對視着。
這個角度對誰的頸椎都不太友好,伊佐敷抽抽嘴角,退了半步。
他說:“你前幾天才去過林醫生那裡,這幾天投球數量也沒超出限制,也沒什麼接觸傷,你根本就沒事!你去林醫生那裡就是盯着我去的,是不是?”
阿部津看着伊佐敷:“……你想說什麼?”
伊佐敷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後天的比賽,你投完你的局數,剩下的交給我收尾!”
他試着用眼神增強自己的說服力:‘我的狀态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你放心!’
丹波今天先發,他的體力比較差,連續兩場比賽上場可能會影響他投球的穩定。後天的比賽教練一定不願派他上場。
阿部津想要保護自己的肩膀,不大願意投完全場,伊佐敷雖然不理解但尊重他。
如果這時候告訴教練,自己的肩膀疲勞需要休息,最後為難的會是誰?勉強的又會是誰?伊佐敷不希望教練與隊友陷入困擾。
一年多相處的默契讓阿部津聽懂了伊佐敷潛台詞,他無奈地笑罵一聲:“笨蛋。”
‘就這麼相信我嗎?沒想過我會為了自己的肩膀不告訴教練嗎?’他心底泛起一陣酸澀。
伊佐敷被這家夥氣死了:“你幹什麼又罵人!”他一腳踹上阿部津:“我跟你很認真地在說話!”
阿部津繞過他,繼續往前走:“本來不打算告訴教練的,現在麼………”
伊佐敷雖然本能知道這混蛋在撩撥自己,卻還是乖乖上鈎,忿忿問道:“你要怎麼樣才不會告訴教練?”
阿部津豎起一根手指:“你每天幫我洗襪子”,然後豎起第二根:“比賽的時候給我背包。”
伊佐敷死魚眼瞪他:“這樣你就不告訴教練了?”
阿部津彎着腰湊到伊佐敷面前:“然後……你猜?”
這家夥就是在耍人!伊佐敷一腳踹上他,之後轉身離開。
阿部津揉了揉被踹痛的小腿:“居然這麼用力……”
阿部津肯定會告訴教練的,伊佐敷無比确定這點。他站在宿舍樓下,看着二樓教練辦公室窗戶中透出的燈光,不知道自首是不是更好一些。可他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做隻鴕鳥,直接回了宿舍。
阿部津在他身後等了很久,沒等到伊佐敷改變主意。他抿抿嘴,沒再猶豫,去往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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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辦公室中,太田看着站在茶幾前的阿部津,再看看坐在沙發上面容嚴肅的片岡,擅長讀空氣的他頭上不由滲出了汗,完全不敢插話。
阿部津剛剛進門後,直接丢下了一個大雷。
【“教練,我希望下一場比賽,由我完投整場。”】
這個糟心孩子是這麼說的。
片岡有些冷硬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之前片岡看到阿部津對肩膀的執着,才努力說服自己,不再糾結于培養一個傳統的鐵人王牌。他試着與年輕時的自己和解,讓阿部津一場比賽隻投90球,不再每場比賽先發。可這才過多久?他就願意完投了!
片岡都快被氣笑了。
落合撚着小胡子,身體向後仰了仰:‘難波有英,你看看你慣出的得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