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日,四場四分之一決賽會在這一天同時開始。其中兩場——AB兩組的決賽被安排在了立川球場,分别于早晨9點和中午十二點進行。C組被分去了上柚木公園棒球場,而D組的比賽是在多摩市球場進行。他們的比賽都在早晨十點開始。
參加D組決賽的兩支隊伍是市大三和稻實,當然最受高野球迷關注。其次就是青道所在的A組,因為另一支隊伍實力比較弱,所以期待值在D組之後。再之後就是B組的紅海大菅田和創聖。而C組的兩支隊伍都是相對平庸的公立校,沒什麼值得追捧的明星選手,也沒什麼草根崛起的勵志新聞,自然最不受球迷歡迎。
可對于選手們來說,夏天殘酷的淘汰賽,進入八強後的每一個對手都必須足夠了解慎重對待才行。
因為比賽時間有重合,棒球場間距離也遠,所以各八強校的教練社長,必須合理安排社員進行偵查工作。
對AB組來說,事情稍微簡單些。因為兩組比賽場地在一起,比賽結束後或者開始前可以直接在看台上觀看半決賽對手的比賽。
青道直接安排兩個一年生在立川球場本壘後方占座,等比賽結束後記錄員大崎直接去那裡錄像寫比賽記錄冊。
C組的上柚木公園棒球場在八王子市,離青道最遠,所以性格最為強勢的北川帶着兩個二年生隊員一起去了那裡。D組的任何一支隊伍,都可能會是青道今年夏天遇到的最強隊伍,所以青道派出了除選手外,在閱讀比賽上最可靠的藤原,而把三年級的經理上原留在阿爾卑斯席協調應援團的工作。
對CD組來說,事情更麻煩些。因為時間沖突,他們的選手不能直接看下一場對手的比賽,隻能依賴于最可靠的偵查員。
經理船橋帶着兩個閱讀比賽能力比較強的隊友,來到八王子市上柚木球場。入場時,他不小心與市大三的偵查員田代撞了個正着。兩人默契移開視線,繞到不同的入口進入球場。
田代身後跟着兩個身材瘦小的一年生。
船橋撇了撇嘴:‘隻有田代嗎?菊池怎麼沒來?他不是記錄員,又不需要留在選手席。難道他去青道那邊了?哈!還沒赢呢,就這麼嚣張嗎?’
菊池确實來到了青道這邊。比賽即将開始,他把攝像機安置好,翻開筆記本,認真等待着:‘他們應該到了八王子了……我們都要努力才行。’
他看着斜前方穿着稻實校服的陌生偵查員:‘他們沒太在意青道這場比賽……是對殺到決賽沒信心嗎?呵……’
————
東和多摩大聖丘的隊長猜拳結束,拿着對方提供的先發名單,各自回到選手席。
聖丘對青道的名單震驚極了。
“什麼?!先發捕手居然不是泷川?!”
“阿部津居然打第八棒?他們教練瘋了嗎?”
“捕手是一年生啊……有他的資料嗎?”
“泷川受傷了嗎?怎麼會上一年生?”
“他們不會是看不起我們吧?”
“………?不會………吧?”
幾個人左看右看,不爽的情緒開始蔓延,戰意就這麼飙起來了。
青道同樣對聖丘的先發陣容很意外。
禦幸湊到東身前看名單:“他們這次調整棒次了?”把三四五棒放在前三棒,這是什麼操作?
“嗯。”大崎說:“應該是想讓中心打線多打一輪。”
禦幸皺眉,他的配球策略必須做些調整了。
阿部津靜靜坐在選手席中,雙手搭在雙膝上,渾身散發着驚人的氣勢。他閉着眼睛,調整呼吸,積蓄着力量。
選手席窄窄的過道裡,衆人來往都小心避開他,防止影響他的心态。
小湊看着他,眉眼放松,嘴角微微翹起:‘這樣看起看真的很可靠。’
今天的比賽他也得到了先發機會,本來昨天他去找阿部津想給好友一些語言上的支持,但後來發現對方不需要。
他高興卻也有些微煩躁。
他高興于好友能堅強地正面完投的壓力,可他也擔心自己,不能在比賽中得分給他太多支持。
他将打擊手套摘下,放回裝備包中,拿出内野手套,準備上場。
‘不管怎麼說,先在防守中穩穩地攔住球,做到我應該做的事。我會輔助你拿下勝利的!’
很快,雙方守備練習結束,防空警報聲響起,比賽開始了。
青道先攻。
“咻——”
“垹——嗒!”
天澤第一球就揮棒了。球擦在棒上,砸在本壘前,很快滾出界外。
天澤退出打擊區,思考着:‘第一球球速很慢,轉向外角,看來是螃蟹球。軌迹不是很犀利,是我沒打好。這下他還敢繼續投嗎?’
他握緊球棒,再次進入打擊區。
“咻——”
“垹——”
小球被打中,眨眼間從三壘邊線飛出場外,砸在牆上落地。又是一個界外球。
‘揮慢了。是直球。’天澤想:‘兩好球,我的球數落後。他投直球可能性低了。’
第三顆球看着向好球帶中間偏下飛來,天澤忍住沒有揮棒。
“嘭!”
“好球!”主審拉弓:“三振出局!”
天澤憋着氣向選手席走去:‘失投的曲球!可惡!他投好了就出好球帶了!!偏偏他失投了!!!’
西原抓着球棒上場,心中抱怨天澤:‘你好歹浪費他幾顆球啊。讓他三球三振算什麼。’
不過他很快開始自省:‘我還沒上壘,有什麼資格說他。先上壘得分再回去嘲笑他吧!’
日下将小球在指尖轉了兩圈,心說:‘開局就三振,看來狀态不錯。’
他雙手高高舉過頭頂,然後合在胸前,跨步将球投了出去。
在球出手的瞬間,西原居然改握了短棒!
‘什麼?!’
捕手安島右膝貼地準備起身,同時大聲喊:“内野!”
内野手齊齊向内野沖,日下剛一站穩就向本壘方向跑。
“梆——”
小球被觸到三壘和二壘中間方向,西原扔下球棒就向一壘飛奔。
一壘手和二壘手同時跑向一壘補位。
西原具有長打能力,内野手原來站在壘包後接近外野草地的位置,三壘手現在根本趕不及去接球,離球最近的是投捕。
三壘方向的球,投手撿球後需要大轉身才能傳向一壘,因此這時最好交給捕手撿球。
安島撿到球,一個墊步調整就将球直傳一壘!
“噗!”
“嗒!”
“出局!”
三壘側阿爾卑斯席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西原懊惱地閉住眼睛:‘可惡!點得離本壘太近了!我比佳樹做的還差勁!’
“這家夥…”森田沉着臉:“第一局,被對方抓了兩個出局,才讓他投了四顆球……”
看台上響起了《深い森》的應援曲。
森田拎着球棒站進打擊區,無機質地看了投手一眼。
‘真是可怕的眼神~’日下勾起嘴角。
安島心說:‘青道揮棒很積極呢。現在又輪到中心打線……他是會繼續傲慢地盲目揮棒還是多看幾顆球呢?’
他看了眼面無表情氣勢淩人的森田,打出暗号:‘先投個曲球試探下。’
果然,森田揮棒了。不過球被掃出界,一好球。
‘看着并不想把球打到場内,是準備多看幾顆球嗎?’安島猜測。
森田豎起球棒:‘怪不得他們那麼輕易被抓出局。日下的球看起來太好打,根本忍不住啊……’
安島舔舔嘴唇:‘既然他并不想把球打進場内,那投什麼球應該沒差别……’
他準備冒險,向日下打出暗号:‘再投個直球!’
“咻——”
看着球的軌迹,森田眼睛一亮:‘這球這麼甜!’
“忽——”森田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揮下球棒。
‘什麼?!’安島咬牙:‘他揮大棒了!會打全壘打嗎?!!!’
“垹—”
很明顯,森田對日下的球并不熟悉,球棒沒打中球心,隻是上緣勉強蹭到了球,小球軟弱無力飛向中外野前。
森田不抱希望心中暗罵自己拼命向一壘沖去。
‘這個球應該可以……’安島還沒來得及慶幸,結果猛然發現中外野手回防太慢了!!
二遊轉身向後跑,可這個距離本就不是他們能接到的球,而當中外野趕到時,球已經眼看着落地了!他無奈下奮力一撲,試圖接殺森田。可他沒接到!球滾遠了!
森田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小飛球也沒被接殺。球從中外野手身側漏了過去,左外野離球還有一段距離,森田踩過一壘壘包就沖向二壘。
當左外野撿到球,準備回傳時,森田已經接近二壘,他來不及傳球了。
兩人出局,二壘有人,打者是東清國。
安島叫了暫停。
“抱歉。”中外野佐藤非常愧疚,那個小飛球他真的應該接住的。他忍不住解釋:“我以為那球會飛得比較遠……”
佐藤心中充滿懊惱:‘揮棒動作那麼大,我真的以為會是長打甚至全壘打。結果他打成個小飛球!也不知道是他更丢臉還是我更丢臉!!’
安島沒時間理會佐藤,他問日下:“一壘空着,要不要保送東?”
日下仰頭看看天空。太陽雖沒有正午那麼刺目,卻也熱烈地照射着球場中沒有遮擋的這群人。
日下聽到自己說:“不。我想試試看。”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好不容易能面對将來會打職棒的球員,他怎麼可以試也不試就輕易舉白旗投降?他保不齊以後隻能在電視上看到東清國!
安島深呼吸,無奈說:“彳亍。”
東站在場邊彎腰,像打高爾夫那樣,輕輕甩了甩球棒。他在等對手決定。
半晌,安島跑回本壘,看了他一眼,直接蹲下。
東挑了挑眉,咧開嘴角。從安島的表情中,他知道了一件事:‘我有球打。’
他上一場比賽一直被敬遠,唯一一個打席還被三振,這令他很糟心。總之,能有機會面對投手打擊,他很激動。
東告訴自己:‘慎重選球,避免出局,珍惜這個打席。’
“咻——”小白球筆直向本壘紅中飛來。
東動都沒動,盯着球進壘。
小球果然在本壘前開始下墜,同時向内角拐去,一直拐到接近他腳踝的位置。
‘這就是他的螃蟹球嗎?’東看了眼日下:‘果真很犀利啊。’
日下按了按帽檐,毫不膽怯回視東。
‘要是不敢對他投直球,那這個打席毫無意義。’安島掌心滲出汗:‘必須得投直球。什麼時候比較合适?’
安島猶豫:‘還是再來一個螃蟹球試探一下。’
日下搖頭:‘不,直球。我想試一下,我不想直接投降。’
‘……彳亍。’安島很快下定決心:‘那你要投外角。’
日下點頭。
“咻——”
“嘭!”
“壞球!”
“是外角嗎?”伊佐敷問。選手席看不清楚内外角,他們一般隻能看到球偏高還是偏低。不過伊佐敷心中其實還是浮現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問完後直接評價說:“充滿了逃避啊。”
克裡斯笑:“阿東前輩是很可怕的打者,沒幾個投捕會給他好打的球。”
伊佐敷受不了克裡斯這種黏糊糊的從不說别人不是的虛僞态度。他問:“你要是和阿異搭檔面對阿東前輩,你會配什麼球?”
禦幸在一旁插嘴:“要是我,我會第一球先配個内角直球挑戰。阿東前輩這麼久沒球打,狀态肯定受到影響了吧?他不會第一球就揮的。像他這樣的選手,太容易打出高飛球了。”
前輩說話插嘴真的太沒規矩了!伊佐敷豎起眉毛準備呵斥他,克裡斯笑着說:“嗯。我也會先配好球。東前輩第一球的打率不算太高,很久沒得到機會擊球,他一定會忍住的。”
發覺克裡斯的回護之意,伊佐敷“啧!”的一聲,放過了禦幸。
就在這時,日下投出了這個打席的第三顆球。
東雙眼緊緊盯着小球的軌迹,在球接近本壘時,用力快速揮棒。
“梆———”
球被紮實擊中,眨眼間就飛上了三壘側看台。
球被擊出的速度太快,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哪怕是界外球,三壘側阿爾卑斯席也發出了整齊的驚呼聲。
一好球兩壞球。
東咧開嘴角,心中充滿自信:‘嗯。揮棒的感覺很好。這個打席至少我能送回阿森。’
‘好快!’安島震驚:‘這就是職業級嗎?’
場邊,青道的應援團在大聲唱着東的應援曲。鼓聲、小号聲刺進安島的鼓膜,他感覺自己心髒跳得越來越快,似乎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絕不能投直球了!’安島咬牙:‘再來一個螃蟹球!!就算是被他選到四壞也比擊出安打要好。’
這可是淘汰賽,日下也不敢太過任性。他點頭,調整縫線,将球投出。
“咻——”
明顯與第一球相同的出手點和軌迹,東沒猶豫,向前邁出一步,壓低棒頭揮下。
安島一喜:‘很好!這個球的軌迹很好,他會揮空——?!’
“垹——”
東縮着手,球棒準準地擊中了球!
小球眨眼間越過二壘手頭頂,直飛中外野!
已經兩出局了,森田聽見擊球聲就直接向下個壘包沖。
明明是下墜的變化球,明明沒打到球心,可東的怪力直接将球扛到了中外野深處。
中外野剛剛被森田的揮棒騙到,站得太靠後導緻出現隐性失誤讓森田上壘。所以這次他又站得偏靠前了!總之,他接球來不及了!
球落地,砸在外野牆上高高彈起。
三壘指雙手揮向本壘,對着森田大喊:“不用着急!”
森田踩過三壘壘包時回頭看了眼,小球從中外野手和右外野手中間彈回場内。他三步一回頭放松向本壘跑去。
等中外野手追到球,撿球回傳時,東已經上到了二壘。
兩人出局,青道得一分。
安島站在本壘後方,看着森田踩到壘包後與結城擊掌,繃緊了唇角。他接着看向自家投手。日下似乎已經調整好了心情,環了環肩就雙手合住做好了投球準備。
安島眯起眼睛,抿了抿唇,猶豫了瞬間叫了暫停。
日下皺眉,很不高興。他問小跑過來的安島:“你來幹什麼?”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情。東那樣的打者,隻讓他打出二壘安打,已經是個很幸運的結局了。他隻需要把結城幹掉,讓這半局結束就好。他不需要捕手幫忙調節狀态,因此不明白安島叫暫停是要幹什麼。
安島手套捂着嘴,深吸一口氣,試圖讓發熱的腦子降溫。他問:“你肩膀怎麼了?”
日下愣了下。他正準備回答,安島又說話了:“你别瞞我!”安島咬着牙:“我必須知道你肩膀的真實情況,才能更好地配球!”
日下歪着頭皺眉思考,整個人充滿迷惑:“我肩膀沒事啊……”
安島怔住:“那你老是動肩膀……”
日下翻了個白眼:“你别咒我好不好,我隻是想要舒展一下,調整狀态而已。下一個打者是結城,他今年的安打率都快逼近東清國了!我再怎麼慎重也不離奇吧?”
安島從日下的表情判斷他說的是實話。雖然他還是有些不解,卻也隻能點頭說:“好吧,抱歉。是我小題大做了。”
選手席的克裡斯看着投手丘上說話的投捕,愣了愣神。‘剛丢分捕手叫暫停很正常……但是……似乎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