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為我擔心。”阿部津一邊沖洗着頭發,一邊說,“無論如何,我們都會打進甲子園。在那裡大顯身手吧,阿純。别為了決賽勉強自己上場,保持好狀态才是你現在最該做的。”
伊佐敷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黯淡,久久沒有回應。他的胸口仿佛壓着一塊石頭,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終于,他低聲吐出一句:“所以,我對球隊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是嗎?”
阿部津擡起頭,有些錯愕地看着他,似乎沒料到伊佐敷會說出這樣的話。
伊佐敷的臉上混雜着意外、惱火和後悔。他下意識地用手搓了搓額頭和眼睛,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随後說道:“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那我就先回去了。”
阿部津沒有立刻回應,隻是将頭發捋到腦後,任由花灑的水流沖走頭上的泡沫。就在伊佐敷轉身準備離開時,他忽然開口:“阿純。”
伊佐敷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你是球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阿部津的聲音透過水聲傳來,“失去你确實讓我感到巨大的壓力。隻是我不能讓自己沉浸在悲觀中。既然我們要去甲子園,就必須克服所有困難。放大我們的優勢,縮小劣勢,讓勝利的可能性無限接近100%,這才是我們現在該做的。”
這時,浴室的門被推開,但水聲和談話聲掩蓋了開門的聲音。
“如果你真的無法上場,那确實是個不利因素。但如果為了解決問題而勉強你投球,即便我們打進甲子園,你的肩傷可能會加重,導緻你在甲子園失去球威和控球。”阿部津的語氣變得嚴肅,重複強調說,“這是愚蠢至極的得不償失的白癡傻蛋才會做的事。”
伊佐敷并沒有因為這番話而感到安慰。他的不甘和懊悔像一塊巨石壓在心底,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低聲問道:“你……不怕受傷嗎?”
阿部津關掉花灑,讓聲音更加清晰。
“我當然怕。”他坦然承認,“但還沒到失去勇氣不敢投球的地步。如果我覺得肩膀不舒服,我絕不會勉強自己。但現在,我的狀态還不錯。我的肩膀告訴我,我還遠沒到極限。”
伊佐敷沉默不語。
“今天的比賽,我還沒用全力就赢了。”阿部津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想知道,現在的我,全力投球會是什麼樣子。我很好奇,也想讓球探和記者們好好看看。”
伊佐敷的心中湧起一陣酸澀的嫉妒和無力感。他試圖表現出期待或祝福,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阿純,我的每一分付出都會有回報。”阿部津看向他,眼神堅定,“我的每一滴汗水都會帶來正向的反饋。但你不一樣。”
伊佐敷猛地擡頭,聲音提高了八度:“你是在炫耀嗎?!”
“你在我心中是戰神。”阿部津的語氣依舊平靜。
伊佐敷愣住了。
“你一直在與自己的天賦抗争,從未放棄。即使屢屢失敗,你也沒有陷入絕望。從你身上,我獲得了很多勇氣。”阿部津繼續說道,“是你讓我明白,面對困難不能逃避,是你讓我懂得了堅持的意義。”
“阿純,按照醫生的囑咐,好好訓練,争取在甲子園回來幫忙,好嗎?”
伊佐敷心中的嫉妒和愧疚在這一刻被撫平。他别過頭,低聲應道:“嗯。”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發出“滋啦”一聲,把兩人吓了一跳。
來人将浴籃放在門口的台子上,随後開始脫衣服,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伊佐敷走到門口,看清來人後,有些驚訝地問道:“光一郎?你怎麼現在才來洗澡?”
丹波也有些意外:“我剛做完訓練,來得晚了。你沒洗完嗎?”
“我從林醫生那裡回來遲了。”伊佐敷解釋道,“我剛洗完,不過阿異還在。”
他和阿部津聊了這麼久,身上的水早已蒸發。他探頭對阿部津說道:“是光一郎。我先回去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做複健訓練的。”
阿部津點了點頭,重新打開花灑,水聲再次響起。
伊佐敷拿起浴巾随意擦了擦頭發,随後打開吹風機。他的腦海中回蕩着阿部津的話:“放大我們的優勢,縮小劣勢,讓勝利的可能性無限接近100%……”他不由得開始思考,自己在決賽前的優勢和劣勢究竟是什麼。
丹波脫下衣服,身上的肌肉線條比去年秋天更加清晰。他圍上毛巾,拎着浴籃走進浴室。
阿部津沖幹淨頭發,試圖調整花灑的角度,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後隻能微微擡起屁股,拖着凳子移到水流最大的位置。
丹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站起來把花灑往下壓一下嗎?”
阿部津懶洋洋地擡起眼皮:“今天投球有點累,得節約體力。”
丹波心中暗罵:‘你今天投了多少球?節約什麼體力!’但他沒再多說,拎着浴籃走到離阿部津最遠的花灑下。
阿部津閉上眼睛,任由水流沖刷着脊背。等到伊佐敷離開後,他才開口:“光一郎,你剛才偷聽就算了,幹嘛還掩飾?有什麼不想讓我們知道的?”
丹波心中一歎,沒想到阿部津如此敏銳。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道:“阿純……決賽也不能上場嗎?”
“阿純說,林醫生說他‘有可能’不能上場。”阿部津回答,“具體情況可能要等到比賽前一天才能确定。”
丹波沉默了片刻,隔着氤氲的霧氣,他看不清阿部津的表情。終于,他低聲說道:“你别忘了,還有我。決賽時,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扛的。好好保護你的肩膀。”他心想,你的肩膀可比我們的值錢多了。
阿部津勾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嗯,到時候就拜托你了。”
丹波的嘴角微微下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是王牌,不用你說謝謝。”
兩人的距離太遠,水聲又大,阿部津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丹波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傷感。阿部津曾經不願承擔王牌的責任,教練才将1号交給了他。可現在,阿部津願意連續上場,甚至完投。他還有資格繼續背負這個背号嗎?
阿部津沖完澡,擦幹身體,走到門口吹頭發。他看了一眼沉思的丹波,沒說什麼,穿好衣服便離開了。
許久,丹波的眼神從迷茫中逐漸恢複。他抿了抿嘴角,下定決心:‘隻要我還背負這個背号一天,我就會做好王牌該做的事!不去考慮其他人,隻做到自己的極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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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睡嗎?”淩晨一點半,左外野手沓澤走進食堂拿水時,發現五十岚還在電視前看錄像。
五十岚點點頭:“嗯,我想再看看丹波的球。”他說着,将錄像帶倒回去,重新觀看丹波投指叉球的那一段。
沓澤端着水杯,側坐在椅子扶手上,一邊看錄像一邊喝水。他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總覺得……”五十岚微微皺眉,“我好像能分辨出他什麼時候投指叉球,什麼時候投直球了……”
“哈?”沓澤有些驚訝,“有什麼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