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淺幾乎是跑着離開檢驗處,以至于腳步停了下來,還有點氣喘籲籲。
手指撐在洗漱台,平複了很久的内心,才将那份緊張的情緒抛卻而去。
她并不是無緣無故的逃跑,而是說,必須要跑。
因為她坐在椅子上,清楚的聽見醫生叫了“晴瑤”的姓名。
躲了她這麼久,她不想将努力付之東流。
更何況,那天,她和沈和易雙雙消失在派對中,至今為止,她還想不到天衣無縫的借口。
躲着就好。
她在心裡說,躲着就好……
在廁所裡暫避了一段時間後,舒淺心中大緻盤算出學校裡的體檢已經結束,大巴車想必早已載着同學們的身影踏上回學校的歸途。
若此刻出去,定不會有再見的可能性。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跟着愉悅起來。卻因為不經意的擺動身體觸到傷口,讓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怎麼能忘了自己身上還殘留着這麼多針眼的痕迹啊!?
真是每走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刃上,難以忍耐。
從廁所走出,舒淺象征性地擡眼看路标。卻因為來時匆忙,忘卻了回時的路。
一個人站在無人的樓道,她的臉上逐漸露出無法言說的迷茫。
去醫務室找工作人員問路?這一念頭在舒淺的大腦中隻閃存了一秒鐘,就硬生生的被壓下去。
還是自己先随便走走看吧。
她想。
如果十分鐘後再找不到路,她就鼓起勇氣向别人詢問。
……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是十分鐘确實過得很快。
特别是趕在十分鐘這個節點,她又繞到了躲藏她身影的那個廁所。
舒淺覺得自己真有必要找人問路了。
她擡眼瞧瞧,左邊是神經科,右邊是什麼心血管科。她停頓在兩個門中間,猶豫該推開哪扇門。
迎面的忽而走出一個男人,背着她在往前走,行色匆匆,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人。
大緻方位像是從體檢處那過來的。
也許知道點有用信息。
舒淺這麼想,收回想敲門的手。
因為誰也不知道貿然推開一扇緊閉的門,等待她的是什麼。
—
沈和易還在尋找舒淺的身影。
從電梯走出,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角,前後不過三秒鐘的時間,舒淺就已經在他的視野裡悄然失蹤。
明明看起來這麼瘦小,腿也短的不行,跑起來卻是這麼有勁。
他不慌不忙走馬觀花似的看着,心裡想,真是小瞧她了。
又繞了一遍,依舊找不到舒淺。
這讓從小到大都沒有受挫的他,不禁有點不耐煩。
找不到就不找了。
反正也知曉了她的基本信息,年級班級,隻要他主動去找她,她躲的掉嗎?
這麼想,他心滿意足的勾起嘴邊含笑,準備離開。
聽見細細碎碎的聲音在議論舒淺的名。
“唉,她不是往這邊走的嗎?怎麼找不到人啊!?”
“就該安排個人在門口堵着,看舒淺怎麼跑?”
“真服了,原本是想為我們的未來考慮,沒想到便宜到她了!她和沈和易雙雙失蹤在派對裡,沒幹什麼我肯定不信啊!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心眼這麼重,算計到我們頭上了!?”
“對啊,當時不就看她老實,沒什麼背景,才選上她的嘛,沒想到倒打一耙……”
“唉……和易。”
晴瑤嘴角一抽,收回剛才說小話的嘴臉,隻不過眼中還殘留着心虛。清了清嗓音,用着盡可能親切的語氣叫了沈和易的名。
“你怎麼在這?”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這種沒涵養的話他當然不會說。
前不久趙持特地打包票讓他原諒晴瑤,條件任他開。他模棱倆可回複着,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目的是為自己留後路。
但現在,他的想法突然了。至少在這一刻,他想要原諒晴瑤,因為她剛剛說出了一個讓他滿意的信息。
于是,他故意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用着人畜無害的語氣說道,“在聊什麼,我好像聽見了選上二字……”
晴瑤和另外一個女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慌亂,她們對視一眼,眼底閃現一絲不知所措。
還好晴瑤先行恢複平靜,嬌滴滴開口:“沒什麼呀,就是說學校的演出嘛,和易哥,你要來看嗎?”
“好啊。”
他接過她的邀請函,低頭掃了眼,視線卻沒聚焦在上面。想的是,既然是選上,那舒淺在和他上.床之前肯定已經知曉了他的模樣。如此看來,那杯遞給他的酒,分明是有預謀的!
有預謀啊,有預謀……
他細品這個詞,想到那日她躲閃的目光,還在為她開脫。認為她隻是因為喝酒喝的多,斷片了,所以沒有認出他。
現在,他輕微冷笑,手指将邀請函擰作一團麻花,咬牙切齒。
舒淺啊舒淺……
你居然裝不認識我?
身後,晴瑤大口喘氣,盯着男人逐漸隐去的身影,祈禱似的說話,“沈和易怎麼在這?應該沒有聽見我剛說的話吧……”
“應該沒有吧。”旁邊女生模棱倆可的回,“看他樣子不像是聽見了。而且,他都沒找你的事……不就意味着,那天,他根本就沒有出事!”
“是哎。”晴瑤心事重重的強顔歡笑。
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麻花已經垂直下降在垃圾桶底部,發出“砰”的一聲。
—
“陳班,怎麼是你?”
另一邊,舒淺還因為問路問到熟人而雀躍不已。
“你怎麼沒穿工作服就來送外賣?”
陳訊連忙用手堵住舒淺的嘴,見旁邊沒人,才将手放下,“那個……衣服剛被可樂弄髒了,還沒有幹呢。這可不興往外說,領導知道要扣錢的!”
“哦……哦哦,好。”舒淺連忙點頭,對自己剛才的唐突行為做了個道歉。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陳訊松了口氣,好奇問了這句。
“我……那個學校組織了體檢。”舒淺說到這裡,猛然意識到這才是她最要緊的事情,于是連忙詢問,“陳班,你知道檢驗處的具體位置在哪裡嗎?”
……
沈和易繼續邁動步伐,心中那份被舒淺欺騙的火愈演愈烈,久久不能平息。
她居然欺騙了他?
從小到大,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眼?
就這麼想完,沈和易猛然驚覺,也不清楚此刻身處在哪。
眉眼一挑,耳朵一立,聽見柔軟的聲音一直在說謝謝。
正在氣頭上,這聲音簡直刻到骨子裡。
他怒氣沖沖的走了過去,隻見舒淺正微微俯身,嘴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在和一個男人說話!
那副表情和在他家那副怯弱神情完全不同,以至于讓他不敢相信,那是不是舒淺。
是不是那個已經将他遺忘的舒淺。
他當然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發生,就那麼走了過去。
舒淺還在說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陳班,沒有你我可能現在還找不到路。”
“沒事的,舒淺,舉手之勞。”
陳訊話音剛落,舒淺就聽見沉重的腳步聲于身後蔓延。
也許是醫生?
她準備移動步伐,沈和易磁性的嗓音就在她耳畔處浮過。
“舒淺。”
他再一次直呼她的大名。
舒淺緊張在原地,沒敢回頭,還是陳訊先打破寂靜,“小淺,你後面有人,是你的朋友嗎?”
他淺淺的擡了下眼,瞄了眼沈和易的穿着。讷讷移開眼。沒想到舒淺還有這種朋友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朋友……
是朋友嗎?
舒淺咬着嘴唇,沒敢吱聲。
沈和易就那麼直直的看着她,以至于讓陳訊的話落了聲,他尴尬的挑挑眉。
“朋友,是朋友啊。”
沈和易恰當好處的開口,讓沉寂的氛圍一下子活躍起來。
“這是我的名片,我和小淺确實是朋友。”
他嘴角輕微含笑,掏出一張名片遞交在陳訊手中。
陳訊隻看了一眼,突然感到兩眼一黑。
他居然是……
鴻瑞集團的創始人,沈和易!
陳訊心口一窒,在他看向他的時候,手指擺弄着明信片,輕顫了下。
而舒淺還在尚不知覺中,隻感覺到他比她高一個多頭的身高站在她旁邊,極具有壓迫力。
她連動也不敢動,被迫低垂着眼。
朋友……
怎麼可能是朋友?
明明隻見過一面,那天他與她的互動也不像是認出來她。
舒淺實在不清楚原因,改用餘光探測了他一眼,被他全部吸入眼底。
兩個目光相撞中,被他柔和的目光蹂躏着,舒淺忽而全身上下又熱了起來。
陳訊還要送餐,目睹兩人暧昧的視線,心裡并不痛快。
特别是在這降維打擊下。
他轉念改口道,“小淺,那我就先去送餐,不和你聊了,剛和你說的地址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她小心翼翼的點頭,看見陳訊離開的背影,卻絲毫不感到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