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被周圍的冷氣包圍,被迫無奈收回,畢竟事情要一件一件做,路要慢慢走。
不急不燥,不比不妒,做自己該做的,總會泊岸的。
……
正當溫雨渡推門之時,透着門縫,最先看到的不是風吟的臉,是聞,用眼睛聞。風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比雪味更濃,比冰更清。
溫雨渡打開門,随目而望。
男子今日穿着一身白墨色長袍,舉止優雅,墨發披散在肩部兩側,唯一的配飾隻有腰間的青色玉佩。客棧内燈光昏暗,但棧外的白雪代替了黃燈,有點太亮了,窗戶如若不關緊的話,白雪險些刺傷人的雙目。
風吟應是注意這一點了,側身移了移,擋住其他窗戶的照射。
往年周圍彌漫着濃郁的炮味,刺鼻難聞,而今年,除了風雪交加的冷味,剩下的隻有這個風度翩翩的男子,他站在這猶如遠水之上的濃煙,周身散發着淡淡的藥味,他戴着面具,即使看不清他的模樣,但卻使人向往。
風吟嘴角含笑,背手而立。他比溫雨渡高出很多,兩人相視,溫雨渡仰頭看他脖頸不免有些酸楚。
風吟垂眼望她,溫雨渡穿得單薄,滿眼執拗,就這麼一直盯着他,她的心事都快溢出眼眶,根本兜不住。
男子假裝看不明白,道:
“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溫雨渡像是沒有聽見,隻是一直看着他。
似乎想透過他回憶那段記憶。
她意識到自己此等行為有點冒犯,眼神朝下卻無意瞥見風吟脖頸上的紅印,她知道是她自己故意所為,但還是從喉嚨裡乃至肚腹溢出一股熱火之氣,盡管她極力克制心中的羞火。
片刻,溫雨渡面無表情,逼迫自己平靜,道:“勞煩公子惦念,昨夜睡的很好。”說的輕松,但玉潔無暇的手早已捏緊衣裙。
“姑娘又在說笑了。”風吟笑道,“我不是什麼公子。”
“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溫雨渡伸手掩笑。
聽到溫雨渡口中的“貴人”,風吟嘴角的含笑之意瞬間消失,似乎“貴人”是個刀刃,他每當聽到,都在狠狠刮拭着他的心,都在提醒他,逼迫他直視自己不堪的命運。
風吟警醒道:“ 姑娘。”
溫雨渡轉笑為言: “既然公子來找我了,來我這裡喝口茶,外面冷,我要同你說一件事。且,現在是年關,不好趕路,我們歇幾天再另說。”
“好。”風吟依舊矗立不動,眼前這個人坦然的表現在告訴他,昨夜她醉酒做的事她都記得,但她卻沒有遮遮掩掩,脖頸上被他撕咬的紅痕清晰可見。風吟透過門縫向後看,那件為遮蔽她羞澀的披風……此時卻被她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邊。
心裡莫名有一股惱火,他走近她不顧其他入住的客人。
她怎麼可以如此不在乎?相處了那麼年,她會在夢中喊自己的名字但眼中沒有其他情意,是不在意他?還是不想在意?她對自己說情話,但卻從不臉紅,甚至在男人面前醉酒放浪,但卻始終不主動,她心怎會這麼硬!
男人這樣想着,手上的力度逐漸加重。
而他卻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像在告訴自己……他竟然想要她的垂憐……
路人到盟友,相互扶持,怎能相愛?不能啊!兩人要做的事絕對不能染情,絕對不能……
心念一出,風吟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份。
自己該做的事情……
不可……萬萬不可。
溫雨渡見他呆楞,感受到肩部的酸痛,她輕聲道:“痛……”表情肅靜。
風吟恍然回過神,道:“抱歉,卑職失态了。”
溫雨渡沒有怪他,“公子請進。”她提醒道,轉身進入房閣。
聽見她的允許,風吟才擡腳邁入。
後來的溫雨渡總是回念。
回念他身上的藥味,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雜酸。
回念他的計謀,是如此簡單又高超。
她卻不知,他每走一步,都在回念與她相随的時光。
與她同路,即使披血衣,喝人血吃人肉,殺無辜,踏足黑風江湖,手沾文人之血,也從不回頭。
心如刀割,噩夢連連,自虐身心,也不後悔。
即使,他不願他成為那種人,但為了她,他也要做。
風吟這個人,入夢染雪,落得冰刺入骨的下場,他知道自己的下場不會好,但自己的路還是要走,對于她複雜的感情他可以暫且放下,隻要溫雨渡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擦亮眼睛,少走彎路,甚至得到更多機會,那麼他便可為她遮風擋雨,成為她的藥。
他山之石,可以為錯。
風吟身上的藥味隻是為了遮掩他身上血腥味。但這種味道他自己聞見都覺得惡心恐懼。
風吟有一把劍,名為啼血。
劍身執銳,劍柄刻洞填青石,象征清潔正義。
曾經的他一身正氣風骨,做過許多事,如:教書先生,唱戲謀生,後來嘗試着摸刀,摸過刀之後才發現,原來路可以走這麼快。
他怕他心悅的姑娘棄他而去,怕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