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收回變成了一支枯花。
惡鬼被他殺死了……
鬼本是無形的,但因它們血洗了妖界,力量遠及三百年前,同時,邪力比三百年前更強,它們的變強也意味着某位仙神力量大增。惡鬼讓死去的妖成為它們的負載體,會易容,學誰像誰,就這樣輕輕松松占領了妖市,連妖王也難逃毒手。妖王是一位空山阿婆,妖力與神力并存,千百年來坐于空山石座,就像人世間的神靈。它用妖力保護着妖界,因為三百年前那場道月之征讓妖王受了傷,至今為止它不再出山,每每回想那場戰役,死傷無數,混沌無極。後來妖王大概是知道了什麼,但它沒有告訴任何人,腹中的秘密鎖在了仙丹裡。戰役畢竟是三氏開的頭,自私自利,自作自受。
三百年後,沒有任何人意識到妖王成了擺設,體力沒了仙丹,仙丹給了誰,去了何處誰也不知,擁有仙丹之者會變得像仙丹的原主人一樣冷漠。因為妖力大減,加上短暫的三百年以為惡鬼不會再重現,隻要那位仙神在神殿寶座上坐的還舒服,不想往上爬,那麼就不會禍害人間,妖王是這麼想着。修煉鬼道這件消息來的太突然,她還沒有做足準備,就被人挖了心,現在變成什麼樣,一個沒有心的妖,想要做惡事就不需要理由,沒有任何人懷疑誰把它的心挖了,隻會怨恨它禍害人間。
惡鬼在人間附身到一些死屍身上,就又得到了一個載體,人皮人身,騙人就好騙了。它們的身影也不再透明,飄飄蕩蕩的,而是變成了實物。
現在鬼勢的力量已經侵腐一半的人間。
但有一些力量一定會與它們抗衡的,因為在人世間生活的不止凡人,鳥獸草木,飛鷹遊魚,悄悄生息,不動聲色的變強,它們不會等某刻的毀滅,它們隻想活下去。
人不一樣,人一旦有了欲望,嘗到甜頭,就想繼續往上走,哪怕磕的頭破血流,也在所不辭。
修仙是一條路。
捉妖是一條路。
驅鬼是一條路。
但。
堕仙也是一條路。
放妖也是一條路
修鬼也是一條路。
沒有人心疼,那就讓所有人都心疼,這種事很好做,隻是有點費時間。所以該怎麼做?
讓親人都死呗!
好說法!比起自己死,最痛的莫過于親人的離世。
道清明最毒的念頭用在了修鬼道上。
三百年前,生靈塗炭,招惹一些是非,弄的三界一團糟。可在最混亂之時,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來拯救蒼生!”
這話說得真好聽呀!對,沒錯,的确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君拯救了蒼生——玄冰。
他不知使用了什麼法術驅逐了惡鬼,封印了鬼道,震驚了整個修仙界。很快,人間便恢複了豔陽天。時間在變,天在變,路在走,人不再是故人,世間平安了三百多年,人們安安穩穩的度過三百年的生活,故人已有後代,一代又一代,傳承又傳承。
但,世事難料。
三百年後。惡鬼突然經一個少年之手重現?甚至變得更強!百姓認為是他走的鬼道,青雲宗門也是因惡鬼侵蝕而亡,謊言上方披着一層虛假的皮,隻是沒有人來揭開罷了。
道清明。喜歡遊走世界,内心堅毅又柔軟,遊走世界時因無牽無挂,倒不如說他根本沒人要,遊世也隻不過是個幌子,那是被抛棄的征途。此人還喜歡花,喜歡這個世間開得最好看的花。他曾經發誓要種出世界上獨一無二最好看的花。少年時期,他有一段時間做起了一個賣花郎。清晨采霜露,淋灑在花上,太陽才剛剛露頭,他就背着被他精心照料的花枝簍,高高興興的上集市。到了集市上,他揀了一個非常窄小的胡同,因為之前寬廣的地兒被人占了,他也不敢聲張,膽子本來就很小。後來注意到自己滿身的泥土,客人因為他的模樣而認為花不幹淨,到後來道清明特意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每日坐等了一上午,他餓的前胸貼後背,依舊沒有人來買,甚至有一些孩童來搶花,道清明也沒責怪,給那孩子折了一支花,在孩子走後,道清明微微歎息,他順手折了一束花别在自己耳後,頭上戴着鬥笠,靠在牆上睡着了。
而這時有一陣閑風來此閑逛,一瞬間就把集市上的東西吹的一團糟,但道清明的花枝卻沒有亂,他發絲忽動,或許是有一位風神悄悄的吻了一下少年郎的發絲吧。
花攤擺弄了将近十天,但沒有一個人去買,道清明沒有氣餒,他收起竹簍,準備往回走,往後望了一眼這個陪伴了他十日光景的胡同,盡管是短短十日,但他的内心還是有點不舍,但花期過了,不離開是不行了。最後,他把一支花種在胡同一旁的泥土上,就當是留念吧。
殊不知,正是這朵花,救了張璟的性命。
這束花不知被什麼人施加了法術,花朵啊開得又大又好看,後來這件小胡同被拆成春風樓,賣胭脂的,裡面用的顔色就有這個花藤。
“春風樓的招牌胭脂真好用!聽說是用的外面的花藤做的,太奇了!”
“對啊。外面這花藤真高啊,之前見過花藤樹最頂上一朵紫花盛開的真豔。這樹也不知是什麼心細的人種的,可惜了,一年才結一次花。”
花藤樹被人保護起來,春風樓以此立了一個标牌:聞香識美人,花藤不可采。
春風樓的老闆之前是一個流浪街頭的女子,小女子嘛!大都喜歡脂脂粉粉。這花藤樹方子也是讓她誤打誤撞碰上了!給了她生活的韌勁,起初她開小鋪,後來賣的好就遷了樓,而現在……如果沒有惡鬼的侵擾,京中的富貴人家都在用她春風樓的牌子吧……
她到死都在護着花藤樹。
但她不知道,花藤樹的主人早已離開。
道清明萬事不信天不信地,他信自己問心無愧,他對得起天地良心,而将它們哪怕化成灰也無濟于事。
他上了套,遺臭萬年,讓百姓唾棄一世。
那些用着花藤樹的牌子的人們,生活的美好,一邊誇在脂粉的細膩好用,一邊在背後說着花藤樹主人的笑話。
花郎清晨收露灑在自己種的花上,看到這些花,就如同暖陽四水,看到這些花,他的眼眸就會發光發亮,他的眼睛生的絕色。花有沒有賣出去,他其實并不在意,但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失落,無奈之下,他走到山腳下的一條小溪,他蹲下小心翼翼把花放在流水中,花順着流水一展向西,葬送了他花郎的身份。
普通的,真摯的,不就回報隻盼世人順心的福的賣花郎,随着花期一同枯萎在這秋風蕭瑟中。
世間再無賣花郎。
他唯一的信任是那位老人和王芸芸,但兩位至親還是慘遭毒手,這就應了村民的話——他就是個禍害!
村民過得不順心就要欺負他,他身後沒背景,就一個棄嬰,村民一說起道清明的是就會發笑。
道清明凄苦的身世被當成他人的飯後閑談。
而三百年後,也有人修鬼道,但這件事終于有了罪魁禍首,或許人們不在意修鬼道的是誰,隻需要這件事有個發洩口就好,人心的複雜如雨過天晴突然出現的彩虹,也是晴天下雨。
晴天下雨,狐狸娶親,這是世人知道的,即使他們知道,也依舊附和着一些人的想法。
認定罪魁禍首是道清明。道清明在他們的認知中也不再相信自己,他的肉|身的消失,靈魂的轉換,是不相信自己。
年幼時,被人抛棄,少年時,被人視作邪物,這頂帽子就像心石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但他又不敢摘下來,因為他早在那些的流言蜚語中,毆打中逐漸迷失自我。
但沒有一個人怨恨他,因為那些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