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收回,此去經年,惡人仍在,記憶猶新。
這些事在以前,李溶月一定不與旁人說。關于自己被欺負與嘲笑,關于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人,讓外人聽了去,還不惹人笑話?但現在她被逼迫的長大,什麼都不重要了。她能來參加百花大會早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她把這些事告訴徐舟野,不是不考慮伊竹,因為伊竹既然也能參加百花大會,許是同她一樣。
她那一般的顧慮是怕她被欺負。
另一半的顧慮是為她的勇敢而感到開心。
徐舟野馬上覺然,他問:“你現在是不是要去找她?”
李溶月沉重的點了點頭。
徐舟野:“勸她回去?”
李溶月搖了搖頭,“不。百花大會在明日正式舉行,而第一場就是劍術比賽。我去問問明月風,各項比賽報名的人都有誰。”
現在還不知道伊竹參加的項目……
李溶月心道:“她如若參加了劍術比賽……賽場上刀劍無眼,萬一……”
她雖沒有真正提刀上戰場與父母殺敵,但身為将軍的女兒,也是多多少少見過父親的劍法的。李溶月父親的劍法與普通士兵不同,他的劍術很精銳,基本上看不透破綻,就好像知曉對方的心思,見招破招,一舉殲滅!
徐舟野明白了她的顧慮,連忙起身,一手将李溶月的花燈拿過來,他說:“你去吧,我幫你做花燈!”
李溶月有點不自在:“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可以回來再弄。”
徐舟野笑笑,摸索了一下下巴,傲嬌道:“我可不嫌麻煩,但幫你做花燈可是有條件的……”
李溶月如釋重負,道:“說吧,想要什麼?”
徐舟野别扭的撓了撓頭發,道:“其實……我挺喜歡你給我吃的那盤糕點的……我還想……”
“吃~”
“可以。”李溶月爽快道。
徐舟野剛要歡呼。
李溶月又道:“不過……嗯……現在我也沒有,周圍也沒有賣的。”
少年眼眸裡頓時亮光忽滅,有點失落。
見他這副樣子,李溶月也不舍得逗弄他了。
“你知不知道,燈火闌珊處還有一項比賽?”
徐舟野疑惑:“還有?是啥呀?”
李溶月道:“雙人樂舞。舞樂結束之後的兩人可以一起參加廚藝比賽,那裡可能有做點心的材料。”說到這,李溶月有點害羞,“如果碰巧我們兩個一組,你想不想……”
前話未落。
後話即接。
“我很想!我願意!”幾乎不帶任何思索,不留任何餘地的肯定答複,一番話,加深了眼前女子紅透的臉。
徐舟野是看不清的,因為她面容上的遮紗從未取下。
他隻能通過她眼睛來感受她的感受。
李溶月眼睛笑的如月牙,内心還是很害羞,她小聲道“那……那說好了……不許……”
“我絕對不會!我發誓!”少年舉起手,李溶月看到他的眼神很堅定,“絕對不會反悔!”
他竟然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待李溶月離開時,走到洞口,她忽而聽到一句話,往後看,那人的蹤影早已模糊。
隻是這裡的風有點大,蓋過那道聲。話被風阻攔,如同一條整齊的旋律突然被打破,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在問:“你叫什麼名字……”
但她最終還是沒有聽清。
回頭望,那人卻在燈火闌幹處。
默默等待。
他給她的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或許更早,他們早就見過,也許也是在這片土地,相遇相識然後分别。
她的眼神仍然是那麼溫柔,他對她仍然是永遠的矢志不渝,堅定如一。
見李溶月發愣,“小姐在想什麼?”青玉問。
李溶月茫然回頭,喃喃道:“我心裡有點害怕……”
她的情緒從來不外露的,但顯而易見,她對他……
是有點特别的。
她害怕,害怕再一回頭,他就不見了。
她怎會有這種感覺?
很奇怪。
太奇怪了……
青玉倒是沒有多想,小丫頭總是那麼的天真。青玉雖然處處表現的要比李溶月成熟穩重,但言語裡還是有漏洞。“小姐莫怕!伊小姐許是不會報名劍術的!”
李溶月揉了揉青玉的頭發,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眼神有點寞然,“嗯。我們走吧,這次不要再讓别人等了。”
兩人離開後,還沒過一個時辰。
就又有人歡呼,整個花樹上下咋咋呼呼的。
說什麼,“燈火闌珊處又來了個美男子!”
但燈火闌珊處不缺好看的人……
“聽說此人身穿紅衣服,生的一雙孔雀色瞳孔,不像是中原人……”
“玉扇遮唇,穿着華麗高貴,表裡不一。”
衆人紛紛猜測他是從異域來的男子。
生的不能說好看了,簡直是妖孽禍世那般絕色!
這是一道消息。
徐舟野剛想去瞧瞧是何人物。
又一道消息傳來,“這個男人……正在調戲女子!”
“而且不止一個!!!”
“更可笑的還是……那些女子竟然都不生氣!還很高興!”
徐舟野心道:“的确是個人物。”,還沒有見到這個男子,就已經想象他是什麼模樣了……
絕對的,一定的,猥瑣至極!
徐舟野瞬時給那個男人安了兩個帽子:濫情!漠情!
走吧,去瞧瞧,看看他是如何把燈火闌珊處當作是自己家的。
……
當時的伊竹見了李溶月後,不敢上前,不敢與她打招呼,因為那裡不止她一個人,但她心裡有點高興,有顆石頭慢慢沉入心底,不會再擔心這顆石頭有沒有依靠。伊竹想也沒想,直接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她的屋舍裡冷冷清清的,沒有一絲人味兒。聽得見的隻有木窗旁邊的流水聲,不到最後,絕對不會有人來找她,當然,到了最後,也不一定。
伊竹在塌邊安安靜靜的坐着,在木桌上,登然放着有一盞花燈。這個花燈做的很新奇,花燈布用水藍色染的,而花燈周身印的花紋是太陽花。
伊竹看着花燈,心裡甜滋滋,心道:“還好她沒看見。”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咚咚”兩擊門聲響。
“有人在嗎?”外頭人說。
見裡面沒人應聲,外有人又問道:“這裡風好大的,我好冷……”
伊竹頓然起身,連忙去開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李溶月的笑容,她笑的總是那麼讓人心安,就像她花燈上面那朵太陽花紋。
李溶月向旁邊的青玉叮囑:“青玉,你先去玩,但不要跑遠了,等會兒我去接你。”
“好呢小姐!”青玉笑答,行了禮就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伊竹手扣着門縫,面對李溶月的突然到來,她很是驚訝。兩人都沒有作聲,這倒是很默契。
須臾。
“進來吧。”伊竹說,眼神不自然,不知往哪放,隻能盯着地面。她不敢擡眼與李溶月對視,似乎是在怕人發現她不好的一面。
李溶月提裙進屋之後,伊竹探出頭往兩處方向望望,還好周圍沒人,她這才關緊房門。走進裡屋,伊竹給李溶月倒了杯茶,遞在她手邊,“小心燙。”她說,轉而又問道:“你來我這做什麼。”
“我這裡什麼也沒有。”
她這裡的确什麼都沒有,不止是她,連同她的父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勤儉持家的茶館老闆。單單隻是賣茶,每年的收入又能高多少?伊竹如若想與一些富家子弟打交道,猛然穿金戴銀太突兀,太刻意,一看就是暴發戶,很容易讓人瞧不起。因為真正的富家子弟,穿戴什麼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給人不一樣的氣質。那些人基本穿着樸素,但衣料卻十分精緻,料子十足的好。他們什麼都不用做,隻是站在那,就給人華而不豔,豔而不俗,俗之接氣的美感。
當然,還有談吐之間那種微妙大方,行為不怯,落落大方,更不會在背後說人閑話。
她說的,也就是李溶月。
伊竹曾經摔了李溶月的茶盞,還粗魯的推搡她,甚至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她,完全不考慮别人以後會怎麼看待李溶月,隻考慮自己。
伊竹……她的語氣帶了點稍稍埋怨,但還是摻雜着一些自嘲。表面是在埋怨李溶月的不請自來,但更多的是厭煩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