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鎏金盤龍柱上紋路鮮豔令人眼花缭亂,萬花琉璃穹頂懸着西域進貢而來的水晶長明燈,沉香檀木蓮花屏風橫圍,由帝王再往下,每一品階皆有不同的屏風圍住,不見後者,仰望前者。夜宴初起,三千宮妃姹紫嫣紅間,袖衫如彩霞疊堆。掐絲牡丹紋香爐裡龍涎香霧袅袅,裙裾曳地。淋上蜜汁的清蒸鲈魚片還澆上禦賜清酒,玉盤珍馐羅列。
絲竹箜篌聲交織,和歌奏樂間,舞女徐徐入場水袖搖曳。
衛傾居于高堂之上,他懷中摟着的女子衣衫暴露,膚若凝脂,香肌玉骨,面施粉黛更是柔媚至極。歡聲笑語間,帝王左側的女人卻面色凝重。她身着皇後宮裝,鳳冠輝煌卻又因坐在光照不到之處而黯淡。她捏緊虎口,隻覺此宴荒淫無度。
然則,目光輕瞥卻見衛傾又含下一顆朱砂丹藥。
洛挽眉心一跳,終究是起身拱手一欠:“臣妾不勝酒力,還望大王準妾暫離片刻。”
“去去去...”衛傾煩躁地晃着手,洛挽垂下眼簾緩緩退至屏風後黯然離去。
推開門,冷風迎面将本就不多的酒熱驅散,反倒顯得有些寒涼。
“娘娘....快些披上氅衣罷。春寒料峭,您要是凍壞了身子該怎麼辦。”侍女小春擔憂地望着洛挽,而洛挽隻淡笑搖搖頭,細雨綿綿,火光葳蕤,走至亭中才知其中有人。洛挽眸色微冷,疏離客套道:“見過國師。”
被喚作國師之人身形清癯高挑,總披着玄色鬥篷。她轉身,月白的臉被冷光勾勒。沈栖音勾唇,道:“難為娘娘喚臣一聲國師。”
洛挽冷笑:“國師此話怎講?短短三日,您便成了陛下最牽腸挂肚之人。陛下每日丹藥不離手,足見國師在陛下心裡地位之重。”
沈栖音佯裝聽不出她話語裡冷嘲熱諷,繼而道:“娘娘怎不與陛下共享宮宴之歡。”
“我大澧看似是巨木,實則早已被蟲蛀空,搖搖欲墜。此等歡宴如何能平心中憂慮?屋漏偏逢連夜雨,陛下癡迷修仙論道,不理朝政。此罪,又該何人來擔。”
沈栖音輕哂,皎月當空,月陰日陽,白日裡體内的血魔混沌不安,反倒是夜裡受月光照拂時,能有所壓制。她躬身一行禮:“娘娘的弦外之音臣不敢不聽懂,隻是人心本就貪婪。縱是青龍般正直之人,也會貪圖酒色。”
“國師大人的心,本宮倒是完全看不懂。久居深宮,什麼腌臜事不曾見過,偏偏本宮看不透國師大人。北邊蠻夷虎視眈眈,内庭争權奪利。大澧本就是懸于刀尖,若是有朝一日山傾,國師也自身難保。”洛挽字字珠玑,若換作是旁人,隻怕是早已陳表心意想要為自己脫罪。沈栖音隻懶散倚靠着亭柱,“娘娘才貌雙全,既有過人膽識,又用料事如神,善于用人。卻甘心入深宮做囚鳥,微臣亦是不懂娘娘的心。”
洛挽聞言心頭一顫,可隻在荒誕的邊緣遊走片瞬,便猛然回神,怒斥道:“大膽!”
沈栖音仍舊神色淡淡,她仰望着長月,那晚她并未昏睡,将離生與扶光的話聽了大半。然而之後卻又困意難掩,沉睡後,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卻怎麼也不記得。空蕩的屋子裡還殘留着扶光身上的玉蘭香,隻是,窗外長月已經被烏雲蓋住,透出的些許微光,似乎在提醒着自己。
不能再猶豫。
日月交替不可逆,仙魔之争不可避。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少....那女人對扶光有庇護之意,她便暫時可以抽回精力,好好地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再修魔道并不難,隻需要以凡人血祭。而沈栖音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再去圍獵,倒不如順水推舟,讓他人為她做嫁衣。權争往往避不開血腥,而現在大澧為魚肉,他國為刀俎.權争,戰争,自是能再将鬼閻羅開啟。隻需等到正月十五日落時分,煞氣最大化時,将其煉作魔氣,再将皇宮做蠱盒,定能大漲魔力。
姬野在凡間傳教,亦有無數人信奉邪神。吞邪神,煉煞氣,養人蠱,再颠倒乾坤。
隻不過,到了那時,或許還會是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