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挽聞言眉頭微不可察一蹙,似乎也對衛傾的言語有所不滿。
沈栖音眸光淺淡的就像西湟千年才有的雪一樣,她眼睛絲毫沒放在扶光身上,見衛傾對扶光起意,眼中愠色漸起。既是對衛傾的不滿,也有對扶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嗤之以鼻。她當然知道扶光不會就那麼坐以待斃,但也沒想過她會直接跟來皇宮。
沈栖音面色微冷,身上玄色的鬥篷在日光下,也更深了些。
“這副模樣,也不知婉轉承恩時,該有多誘人。”衛傾的手捏住扶光的下颚,頓時,扶光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齊刷刷地出現,油膩的觸感讓她反胃。
“陛下,此女乃微臣為皇後娘娘所尋的護珠丫頭。”沈栖音信口胡謅着,偏偏衛傾深信不疑。聞言,衛傾興緻盎然地問起何為護珠丫頭,絲毫不在意還半跪着的宮人及洛挽。
扶光已經有些跪不住了,遂道:“陛下命衆人起來罷,這樣一來,微臣便能更通俗易懂地向您道明這護珠丫頭為何。”
扶光如釋重負,得了命令後騰地一下便直起了身子。在衛傾看來,深宮妃嫔大都逆來順受,反倒是這麼一個小宮女活蹦亂跳像隻鴿子一樣吸引人。更何況,這等花容月貌,隻怕是仙子下凡都自愧不如。衛傾舔唇,靜靜等待着沈栖音為他介紹。
沈栖音指尖微彈,一縷細碎的光便落在扶光左胸,她步至扶光面前時,濃郁的血檀香幾乎要将扶光淹沒。那是扶光最熟悉,也覺得最陌生的味道。是隻有最針鋒相對時,才嗅到的味道。扶光擡颚,沈栖音的膚色還是很蒼白,她額前的碎發有些厚重,垂下眼簾時,黑葡萄一樣的瞳仁也顯得更深邃了些。微風拂面,碎發輕輕掃過沈栖音的眼皮,扶光吞咽一口唾沫。
“陛下乃天龍下凡,純陽之體,定能看出她與其他宮女的不同。”
衛傾被這番話哄得心花怒放,果真遂着沈栖音的意去打量扶光。盡管兩人都不想看見那色眯眯的眼神,可也實在是無可奈何。扶光咬緊牙關,強忍着惡心由衛傾“欣賞完”。
“果真如國師所言,這宮女定是七竅玲珑心!”
扶光不由得生出一身惡寒,總擔心衛傾會像電視劇裡的昏君一樣挖了她的心。
沈栖音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擋住了扶光,娓娓道來:“娘娘體虛,是因為這錦鯉的緣故。”沈栖音指着那錦鯉,明明是她自個兒在錦鯉的魚身裡種下了惡魂,現在又要道貌岸然地“除妖”。
扶光冷哼一聲,所幸這次沒被聽見。不過,再小的聲響似乎也避不開沈栖音的側目。沈栖音故作深沉道:“這錦鯉,想來應是陛下多年前賜給娘娘的罷。”
衛傾眉梢一挑,拍手叫好道:“不愧是朕的國師,竟連這都能知曉。”
“這錦鯉在長春宮待得久了,開了靈智。娘娘禮佛,按理來說,這錦鯉也應是耳熏目染才對,誰知竟生了惡念,吸食人的精氣。而這宮女想來應是仙人座下童子入凡,體有金光,由她跟着娘娘,也能一并除盡那些污穢。”這番話令扶光一驚,看似是在解釋這錦鯉妖異之處的由來,實則更像是在暗喻洛挽行為不端。
衛傾聞言眸色變深了些,意味不明道:“這樣啊,既如此,便勞煩國師,除了這妖孽。”說起妖孽二字,衛傾的目光分明是望向洛挽。
扶光完全沒想到沈栖音會整出這樣一場戲,她不知道沈栖音針對洛挽的緣故,而洛挽更是不可能聽不出沈栖音的弦外之音。她看着那隻還未絕息仍然在垂死掙紮的錦鯉,自嘲地低下頭輕哂。笑音不出,唯見唇起。
這是她最珍貴之物,縱隻是一條魚,卻也承載着洛挽年少的一往情深和回不去的歲歲年年。
“陛下,既然國師大人說了奴婢能淨化這些污穢,何不如讓這條錦鯉放在奴婢的廂房。奴婢未入宮時,也曾入過道觀,驅邪念經,奴婢還是有所涉獵的。”扶光掀起袍子利利索索地跪下去請旨,洛挽微訝,卻也捏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拳,多了那一絲期盼。
沈栖音面色不悅,搶先道:“這錦鯉吸食了多少精氣,又心生惡念,若不根除,隻怕會壓制不住,後患無窮。”
衛傾很明顯偏向沈栖音,扶光也動了怒,她每每生氣,耳朵和臉都會漾起一番薄紅。她辯駁道:“國師久居深宮,若奴婢制服不了這錦鯉,自是會再請國師前來。”
扶光敢這樣忤逆,自然是因為她已經看出了,洛挽會偏向于她。沈栖音垂睫,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寡淡,可扶光卻能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愠怒。
最終,洛挽先發制人,揮手示意小春将魚重新撈回魚缸之中。那錦鯉得了水,又歡脫了起來。扶光捏着袖子,最開始她的确想将這條魚給弄死。可既然這條魚,是被沈栖音種下了惡魂才如此,洛挽又那樣憐愛這條魚。她隻是沒了那麼強大的,原來的扶光的身體,區區一個惡魂,這具身體的法力還是能夠對付的。
“陛下,既然如此,便将這條錦鯉交付給她吧。隻是,錦鯉吸收人的精氣,同樣會吸收人的七情六欲。這樣的惡念,隻會源源不斷。”
“有勞國師費心,陛下尚有政務未處理完,還是先去禦書房将西北戰事的軍報處理完,再來陪臣妾吧。隻怕陛下耽誤久了,要被大臣們勸誡莫要讓美色誤事。”洛挽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衛傾的臉色蓦然一垮,索性直接拂袖而去。
沈栖音目光幽深地望了一眼扶光,緊随其後。
那錦鯉安然地待在水缸裡,全然不似之前那般瘋魔。扶光正訝異着,忽而聽重新梳妝出來的洛挽道:“你究竟是何人?”
扶光身子一僵,回頭時已經擺出那副人畜無害聽不懂人話的樣子,裝傻道:“娘娘,奴婢是國師大人派來為伺候娘娘的宮女呀。”
洛挽依舊是端莊的模樣,她淺淺勾唇:“是嗎?連那樣的轱辘話都說不清楚,倒不像是監視本宮的眼線。”
“你本欲除了那錦鯉,為何之後又反戈,要替本宮留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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