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狐景瀾輕咳了一聲,暮宗坐在一邊看着,見他臉色虛弱,便搖了搖頭,惡狠狠盯着他道:“阿瀾,你是替朕受傷,理應滿足你任何請求,隻是這葉二恐怕是要不得了......”
不出所料,純狐景瀾眼神一閃,苦澀一笑:“為何要不得?今上之前與臣說催促我們完婚,如今怎就變了?她本就是臣的未婚妻,北麟并未答應退婚。”
這句話一下将暮宗準備好的言辭給搪塞了過去,暮宗不耐煩地朝公公和幾個婢女吼了一聲:“都滾!”
宮中下人害怕極了,微微顫顫地就往殿外去,生怕暮宗發怒殃及他們。
一旁站着的顧燼堯眼神複雜地看着,卻不說話。
半響後,暮宗臉色各種神情交錯着,莫名發怒道:“真是可惡!”
他拍着自己的大腿,焦躁道:“都怪葉家死了一個太夫人,葉江瑤需要守孝,守孝期未滿不得談婚論嫁,何況葉江瑤那孩子是親自求朕幫她退婚,朕也十分為難啊。”
聽到暮宗一聲歎息,純狐景瀾在暮宗身邊自是知曉他是怎樣的人,素日他隻會順着暮宗說話,如今他替暮宗受傷,暮宗本就該虧欠,便今日沒有順着暮宗的意思,反而淡淡地回怼道:
“今上自是為難,但今上不覺得奇怪嗎?葉二之前口口聲聲是要嫁到北麟去,為何變臉這麼快?”
純狐景瀾說着輕笑了一聲:“偏偏是在今上遇刺之時,臣受傷之際提出,今上可知,葉二為了救臣身上的毒,花費了不小的代價。”
聞言,暮宗猶疑了一下。
顧燼堯心下不靜,便急着對暮宗道:“今上,此事也說得通啊,葉家太夫人去世,葉二小娘子悲傷欲絕難以再有着心思在男女之事上,情理之中,哪裡有都指揮使說的那麼嚴峻?”
暮宗疑惑:“但葉家那丫頭為了阿瀾身上的毒耗費了心思和代價,若是真的,的确蹊跷啊。”
顧燼堯心情激動,但也隻能順着暮宗的話意,“确實,可是葉二小娘子到底對都指揮使是有感情在,不耽誤她不願談婚嫁啊,今上覺着呢?”
純狐景瀾淡定自若,幽幽地從袖口之中拿出一個箭頭,順便看向顧燼堯,好笑地道:“顧大人不必如此積極與今上解說這些,倒不如先看看當日遇刺之事的真相吧?”
顧燼堯死死盯着純狐景瀾,恨不得把他吃掉一般。
暮宗接過純狐景瀾手中的證物,仔細打量後,神情忽然變得偏激,“這是?”
“今上,這是大理寺交給臣的證物,是當日今上遇刺時,刺客留下的!”純狐景瀾蹙眉,繼續道:“單看此物似是暗影衛?”
暮宗神情忽然暴怒,“傳潇王!”
“今上且慢。”
純狐景瀾出聲制止住了暮宗,繼續道:“暗影衛是今上賜給潇王所用,潇王不可能會去用暗影衛明目張膽進行刺殺之事,若是白白冤枉了潇王豈不是不痛快了?今上何不派人再查下去,看看遇刺之事究竟是何人一手策劃,興許栽贓給潇王以便漁翁之利,再則,臣又為何中毒以至于葉二不惜付出代價為臣要出解藥解毒?這個毒又是出自哪裡?”
暮宗沉默片刻後,神情緊張地問:“阿瀾以為呢?朕該派何人去查?”
純狐景瀾打量的目光轉向了顧燼堯,暮宗見狀,詫異:“顧愛卿?”
暮宗遲疑訝然:“顧愛卿能否勝任?”
顧燼堯豈會接受這等燙手山芋?分明是自己一手策劃之事,為了神不知鬼不覺栽贓給顧潇,讓大理寺成為探案的主要禍事承擔方,而純狐景瀾有意無意将此刺殺暮宗之事引向是顧潇所為,暮宗心裡已經開始懷疑顧潇,他倘若接受這個案子查下去,自然如自己原計劃将禍事推給了顧潇,可是查案之人便成了他自己,無形之中,讓他與顧潇互相内鬥,同時還得罪暮宗。
猶疑半響後。
當他準備開口之際,純狐景瀾勾起嘴角,搶先一步道:“今上,臣覺着顧大人既掌管禦史台的監督之責,亦能監管大理寺的要案,顧大人剛正不阿是最合适人選。”
暮宗覺得在理,點點頭,贊道:“好,就由着阿瀾所說,這件事由顧愛卿查下去。”
說着,暮宗來到顧燼堯面前,給他一記威色,“顧愛卿好好查,莫讓朕失望!否則,你的位置不保!”
這般施壓,顧燼堯對純狐景瀾更加痛恨,他也隻好先順着暮宗,“是,臣必不會讓今上失望。”
暮宗揮揮手,不耐煩地對他道:“你先下去吧!朕有話對阿瀾說。”
“是,臣告退。”顧燼堯垂了垂手,聲音微弱。
他表情明顯有一絲不滿之意,他斂着眸色低低地看了純狐景瀾一眼,眼神中一閃厲色與愠意。
這時,公公帶着兩個婢女給暮宗端來湯藥,公公小心翼翼垂手道:“今上,該喝藥了。”
暮宗每每這時都會喝壓驚的湯藥,想必當年篡位之際留下來的病根。
宮女微微顫顫地把玉碗遞給暮宗,低着頭不敢多看他一眼。
暮宗随手接過,看到藥中倒影着自己的臉,他忽然将之打翻,婢女吓得魂飛天外,連忙跪在地上渾身發抖求饒。
這時,他的表情極其暴怒,若是有人發出聲響,必會遭殃。
見純狐景瀾還在,暮宗今日并未對一個小小的婢女殺下痛手,而是清幽幽吩咐婢女:“去給朕拿酒來。”
婢女會意後匆匆去拿酒。
暮宗對純狐景瀾忽然放聲一笑:“讓你看了笑話,朕這麼多年來一直靠這些湯藥維持精神,阿瀾不會笑話朕吧?”
純狐景瀾垂眸淡淡回應:“怎麼會?想必今上如此,定是當年平亂皇族手殘之災落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