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病毒是從我們社區傳過去的？我們這邊三個月都沒派人離開隔離罩去外面調查了，你們可别血口噴人啊。”

第四區總秘書一拍桌子，指着錢允琛的鼻子就開始罵：“你們第七社區自己沒能力保障安全，可别甩鍋到我們頭上。”

“不說别的，第七區七天之内爆發兩起怪物攻擊事件，其中一起還出現在社區内部，這還能甩鍋？”第六區的秘書看熱鬧不嫌事大，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拱火。

“要我說，錢允琛，你這第七社區總秘書也别當了，去外城垃圾站撿垃圾吧，”第一區的秘書笑了一下，又擺擺手，“開玩笑，開玩笑。”

外城每周一次的會議彙報總是又亂又吵，每個區的秘書都在說話，生怕有什麼破事波及到自己。

總部社區那邊的人一般不參與這種混戰，隻在事态快要演變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之前，才會象征性地拍一下桌子。

要不是聯邦定了規矩，社區每周都要開一次總結大會，他們根本不會來外城。

錢允琛就坐在這些吵鬧的人中間，一字一句，冷漠地彙報這周的情況：“我們的人非常仔細地排查了第七社區病毒的來源，除卻一部分是第四區傳過來的之外，還有一部分是隔離罩外傳播而來。”

“具體的原因，第七社區還沒有完全查清楚……”

話說一半，第四區的秘書就冷哼一聲，打斷錢允琛：“幹什麼吃的，這麼廢？”

錢允琛沒有理會他，繼續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不過我們重點懷疑，第四區和第七區有非法賞金獵人組織，為了保障公民安全，第七區特向總部申請危險排查，這是申請表。”

一張密密麻麻，用鋼筆寫滿了正楷字，一個劃線都沒有的，比公考滿分模闆還要工整的申請書被錢允琛遞到總部的幾個領導面前。

其他幾個區的秘書沒有再說話，各個表情嚴肅，如果真的有非法賞金獵人組織，他們不解決，反而惹出什麼禍端，全部都要被撤職。

總部的幾個領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坐在正中間的人一邊抽煙，一邊把申請書拿過來，随意看了一眼，又放到一邊，“知道了。”

煙灰落在紙上，燙出幾個不規則的圓洞。

這張關系外城生存安危的申請表，就這麼被壓在一堆文件底部，最後被當成不重要信息，扔進了總部行政部。

*

方卡做成的名片上飄了點煙灰，霍山漪站在宿舍窗邊，緩緩吐出一口煙。

紙質書雖然已經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了，但紙還沒有消失，或者說，根據聯邦現在的規定，用紙的地方還很多。

名片上沒有做手腳，X也沒有在上面找到異能殘留，思索了七個小時，一夜沒睡的霍山漪最後還是決定要去一趟格查爾教堂。

人總不能跟錢過不去。

就算是詐騙，霍山漪也有信心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社區。

洗漱，換衣服，下樓，霍山漪穿着白襯衫和黑西褲，棕色的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裹上黑色的長款風衣，這就是打工人最常見的裝扮了。

隻不過，她今天換了一雙深棕色的皮鞋，和她的領帶顔色一樣。

社區一樓亂糟糟的，通宵處理霍山漪留下的爛攤子，讓這裡的每個員工都精疲力竭。

“不是，李大爺，你和你老伴退休金每個月有4000貢獻點，你生病也就花了1000貢獻點，後續吃藥的費用每個月也不超過200，我們這邊真的救助不了。”

“這個救助也不是你想救助就能救助的，這個有條件，而且是聯邦那邊規定的，你不符合就是不符合，我們就算給你報上去，上面也會把材料給你退回來。”

大廳這邊，通宵一整晚的員工蘭姐已經給面前的李大爺解釋了七八遍，為什麼他不能申請救助金。

下一秒，李大爺依舊不解且理直氣壯地反問：“我兒子，女兒不管我，我跟我老伴就這點錢，我們都用很多了！人家家庭條件更好的都能報銷，憑什麼我們不能？！”

“李大爺，我再跟你強調一遍，我們這個不是報銷，是救助，是針對家庭情況困難……”蘭姐話還沒說完，李大爺就強硬地打斷她。

“那别人憑什麼都可以，我們就不能救助？你們這憑關系來的是吧！”李大爺今年七百多歲，因為沒很多錢保養身體，他現在已經是年邁的樣子了。

這種人最不好打發，他們有自己的行為邏輯，完全不管你在說什麼。

“那就這個事情，你告訴我，那個不符合救助情況，但是卻得到救助的人是誰，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不行的話你直接把那個人拉過來，我們三個人對峙。”蘭姐最讨厭有人懷疑社區給熟人走關系。

沒有證據的事就知道亂說。更何況聯邦有明确規定，他們這種公職人員一旦被發現搞這種有的沒的，等待他們的，就是立刻撤職。

蘭姐沒有再退讓，李大爺還想說什麼，但他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最後罵了幾句就帶着自己的老伴走了。

整個社區大廳都充斥着員工和辦事的人争執的聲音，霍山漪來幾天，都快被吵習慣了。

她熟練地戴上智能耳塞，把周圍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雖然她依舊能聽見，像一群蜜蜂在群找花蜜時扇動翅膀的聲音。

霍山漪從樓梯口進到大廳，在那一瞬，社區所有員工的目光全部落到她身上。

在内城的時候，霍山漪總是人群的焦點。她是霍女士的女兒，很有名。

但第七社區的這些人對她，顯然不是虛假的歡迎和開心的目光。

霍山漪能明顯感覺到，強烈的幽怨。

“就她沒能力收拾爛攤子，要我們給她收拾。”

“……她現在要幹什麼？出去玩？”

“憑什麼我們通宵趕工，她還能休假？？？”

越來越多的抱怨聲像穿過了水簾一樣，朦朦胧胧卻又清晰可聞地鑽進霍山漪的耳朵。

好吧，霍山漪覺得，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得到第七社區的青睐了。

她讓第七社區的員工在休息時間通宵加班，現在還敢大搖大擺地往門口離開，看起來好像是要去哪玩。

霍山漪緩緩掃了他們一眼，最後朝社區的員工們笑了一下，做了個鼓勁的手勢：“大家加油啊。”

在崗工作的員工：……

踏出大廳的一瞬，霍山漪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她現在無比慶幸，沒有讓霍女士給她安排個坐辦公室的工作。

霍山漪一邊用食指的指節轉着鑰匙圈，一邊找到自己所在社區門口的懸浮小電驢，哼着歌，叫X定位了格查爾教堂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