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三月底,英國倫敦。
如果可以的話,斯克内爾是絕不會選擇在淩晨的時候從西區經過,吵鬧的人聲和尖叫聲不斷沖擊着疲憊的大腦。
就在不久前,晚點的火車終于在深夜抵達了倫敦,而他在維多利亞火車站外的寒風中站了好半天才等來一輛黑色出租車。
他絲毫沒有猶豫就跳了進去。
本來以為可以在安靜的車裡稍作休息,隻要二十分鐘就能回到他在老街附近租住的公寓。
然而司機卻自顧自地偏離了設想中的航道,從方向上看車子應該要從蘇豪區穿過——鏡子裡那擁有肥壯身材的司機同樣擁有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
于是斯克内爾本來想商量改道的話在喉嚨滾了幾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
倫敦的低氣溫侵擾這輛偏航的車子,身形高大的年輕人将自己縮起來緊靠着車門。
他中分的黑色短發有些淩亂,柔軟打着卷,有幾绺似羊毛卷般垂在右眼上。
那雙映在玻璃窗上的綠眼睛因為困倦被落下的眼睫掩住半許,顯然過分溫柔的眸子裡從未醞釀過沖突。
警車的光聲呼嘯掠過。
盡管已是午夜,還是有地方專門留給不願回家的年輕人,蘇豪區就是不眠的夜倫敦。
經過披頭士搖擺的六七十年代,時髦放縱的二十年後緊接着卻是經濟衰退。
失業潮來襲,各地各行的罷工此起彼伏,朋克運動響應熱烈,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們整日成群結隊混迹在夜店裡。
“我可不認為能在這種地方找到生活。”斯克内爾看着窗外掠過拿着酒瓶尖叫唱歌的年輕男女想到,“但在别處也找不到工作。”
不僅經濟影響,斯克内爾所在的報刊業也受發展的電視新聞和彩色印刷的影響,還有像默多克這樣的外來人員進駐英國報業後進行大手筆改革。
整個報業在八十年代伊始就已經顯得混沌不堪,每一個報紙人都意識到英國報業的地位岌岌可危,衰退在所難免。
但是現在,各家報刊正忙着對撒切爾的政策争論不休。
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八十年代,似乎報業還能暫時維持繁榮的假象,指着唐甯街侃侃而談。
——
斯克内爾放任思緒打發時間。
這時車子竟然減速,司機看到前方的酒吧吹了個口哨,邊減速邊對斯克内爾說到:
“老兄,隻要兩分鐘,隻有老船長才有的白蘭地!放心我不會現在喝她的,得送完你這一單嘛!一天的工作總得放松一下是吧!”
他沒等斯克内爾回答就停了車小跑進了老船長,用與他的身材并不匹配的速度一溜煙消失不見。
“……好吧。”
斯克内爾獨自坐在車裡,他想要不然自己幹脆下車算了,可在這地方,怕一下車自己的錢包就先沒了。
隻能後悔當時應該在車站多等一會,而不是在這個司機一停下就立馬跳上去,說不定這時候就已經到家了。
夜已深,他也困得發愣,隻好側頭貼着冰冷的車窗,這讓他的腦袋清醒了許多。
“砰!”
斯克内爾頭抵着的窗戶突然響起連帶着震動吓得他猛地一顫,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聽見窗外一大群人吵嚷的聲音。
就在這時身側的車門突然被打開,緊接着一頭紅發鑽了進來。
“喂,你……”
斯克内爾原本坐在左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紅發人就往他身上靠,他為避開人一時間隻顧往右側挪,這時來人半個身子已經擠進了車内。
但随即來人的頭發就被人抓住并向後拽,那是幾個光頭黨,為首的人罵道:
“萊德,我給你點的酒沒喝完就想跑,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有人應和道:“你不是愛喝酒嗎,就這點能耐!”
他們仰頭大笑。
斯克内爾在被稱作萊德的人被迫仰起頭時看到了他的臉。
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
此人的臉頰泛紅,很明顯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同時他的嘴唇發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
很明顯萊德的狀況不佳。
就在紅發的年輕人掙紮不過眼看就要被拽走時,斯克内爾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大喊道:“放開他!”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萊德。
很快,為首的青年反應過來,沖他道:“這和你他媽的無關,不要不知好歹……”
“嘿!一群渣滓,離開我的車子!”氣勢十足的大喊從後方傳來。
那群人聽到咒罵聲後明顯慌了神,抓住萊德的手松開,斯克内爾趁機把他拉到了車裡。
等人們一哄而散後,司機看着車裡的兩人說:“還有一個。”
斯克内爾急忙喊:“他跟我順路”頓了下接着說,“他的錢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