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捧着紅茶像上次那樣坐在同樣的位置。
刊登着兩人成果的報紙正放在茶幾上,萊德拿起報紙仔細讀出了聲,讀完評價道:“你寫得很精彩,以及名字是......羅斯?”
斯克内爾為這小細節有些羞澀道:“我選了我們名字的字母,畢竟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成果。”
“抱歉,我本應該在一早就拿到報紙給你打電話的,但我因為一些事沒有買上報紙。”
“沒關系。”雖然斯克内爾今天一整天都處在遺憾的情緒中,但面對明顯遇到麻煩的萊德,是否第一時間接到電話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正準備把這篇做成剪報放進相框裡,我想完成後你可以留作紀念。”
“但這現在不重要,我能問發生了什麼嗎?”斯克内爾止不住擔憂問出了口。
萊德點點頭,喝了口茶後就開口講述自己來此的理由,用聽起來無所謂的語氣說:
“我有一個合租室友,一個很好的女孩,但結交了一個混賬。她的男朋友時不時就過來找她要錢,今天晚上他又過來了。你也能想象出兩人起了沖突,然後,我就被打了。
“雖然後續報了警但是兩人還糾纏不清,又弄得屋子一團糟,根本沒辦法呆下去。幸好我準備要還回來的衣服沒有弄髒。”
“我于是想幹脆今晚就還回來,又怕打擾你,給你打了電話但無人應答。我想你應該是出門了,這樣也好。可沒想到我這樣狼狽的樣子又被你撞見了。
“還有,我出來時身無分文,除了那個現在已經變成垃圾堆的出租屋我的确無處可去。”
斯克内爾看出萊德有些自暴自棄的情緒趕緊接話:“沒關系的萊德,我這裡随時歡迎你過來。”
萊德說完這些自嘲地笑了下,強調道:“你總是這麼好心,斯克内爾先生。可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應該對我如此慷慨。”
斯克内爾看萊德随意拿了一本自己攤在桌子上的科幻雜志翻看,好像翻到有意思的一頁停住,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面。
以被黑洞吸引而避開與斯克内爾目光交錯。
他并不理解萊德後面那句話的确切意思,也許隻是在自嘲,也許是為自尊心辯解,畢竟沒有誰會想把自己無助的一面暴露給他人,騎士也不會無畏。
也許在門口時是他想錯了:萊德并非是來尋求幫助。
而自己不合時宜的到來以及過分獨斷的自大打斷了萊德的退路,他被迫要展露自己的傷疤面對一個隻見過幾次面的人,一個自信是他朋友的人。
接下萊德的問題更匪夷所思,一個斯克内爾預料不到的問題——
“你和我真的是朋友嗎?”
斯克内爾聽見萊德這樣問自己,這語氣不是反問,而是真正的疑問。
“可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啊。”斯克内爾不假思索回複對方,但許多不解在心中醞釀。
為什麼你要這麼問我,用這麼疑惑的口吻,好像真的要向誰尋求一個答案來解答橫亘在兩人之間無可解的一個難題。
但是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疑惑,我們明明昨天還在倫敦濕漉漉的夜裡一起奔跑,被日出暈染的露水打濕發梢......
斯克内爾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遠,即使伸手就能夠到搭在另一把扶手椅上的手背,卻像引力扭曲般陷入時空蟲洞的兩端。
但他不會任由萊德否定他們之間的關系,他需要作出自己的判斷:
“發生了什麼嗎?我不知道的事。”斯克内爾嚴肅道,“我們是朋友,我堅信這一點。”
萊德的疑惑在那雙淺藍色眼眸中流轉,讓人覺得更加虛無,像一陣落下即消融的飛雪般抓不住。
但在聽到承諾後,飛雪漸漸凝聚成形,變成伴着頌歌落下的晶瑩雪花。
“哦,我的朋友,你使我更加堅信。我對之前的問題感到抱歉,正如你所說,的确有些事情困擾着我。”
斯克内爾覺得這時對面坐着的年輕人才真正放松下來,還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在扶手椅中找到了更舒服的位置,陷在一團柔軟的編織毛毯中,紅發也順勢擠壓堆在臉旁,襯得膚色更加白皙。
隻是那新舊傷痕實在礙眼,那是不該出現在光淨之上的斑駁。
不知什麼時候望着出了神,斯克内爾被萊德的話拉了回來,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問道:“斯克内爾,你有酒嗎?随便什麼都好,我實在想喝一點。”
斯克内爾其實知道萊德來之前肯定喝了些,他能判斷出現在的萊德應該不是最清醒的狀态。
但說到底,萊德絕對清醒的狀态他還沒有見過,之前也是酒醉後還帶着餘醉的神态。
可是他無法拒絕那雙淺色眸子裡充滿渴望,渴望着他......雖然确切來說是在渴望他的酒。
萊德需要點東西放松以及消解情緒,也許對他來說,酒是最簡單的選擇。
斯克内爾答應了對方的請求,他的櫥櫃裡還有幾瓶未拆封的酒。
然後一邊拿酒一邊思索,不知道萊德對他訴說的遭遇是否是真正的實情。
因為如果隻是攪和進合租室友的情感糾紛這種事情還不至于那麼難受吧。不因該表現得更憤怒或抱怨一些倒黴透頂?
萊德為何會難過,又為何會懷疑?
但誰都有權利隐瞞自己承受的痛苦。
披露自己需要承受更多痛苦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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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早會告訴你一些事,但現在,複活節之夜!在此獻上我們最後的禮贊!”
萊德說完就把杯中的酒精一飲而盡,然後被嗆出眼淚。
那杯是他自己調和的酒,雖然一邊說着讓斯克内爾看看自己的手藝,但也不過是把桌上的酒都倒一點在杯中。
朗姆酒、金酒、威士忌還有桌上的紅茶,再加上檸檬——一杯被命名為“東區日出”的創作品就誕生了。
萊德又給斯克内爾調上一杯,然後雙目注視着後者,用眼神鼓勵他喝下去。
斯克内爾看出萊德的眼神不複清明,幾乎是霎時間,绯紅就染上了面頰,比那頭紅發還突出的顔色讓萊德顯得有些笨拙。
“東區日出,昨天的日出,我們看到的日出......”
再之後的呢喃斯克内爾已經聽不太清了,對方的眼神開始渙散,但還執着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