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們同居後,又在文森特女士的幫助下,萊德的進食障礙在一天天好轉。
文森特建議萊德多去做一些事情轉移注意力,于是年輕人開始探索倫敦這座城市,他幾乎每天都在外出,去到一些連斯克内爾都不熟悉的地方。
斯克内爾也會為萊德搜集信息,他的工作就是有這點好處,消息更靈通一些。
他會告訴萊德哪裡有最新的展覽,劇院又新排了什麼新劇,又或者最新的電影上映。
萊德被允許嘗試吃其他食物之後,斯克内爾會和萊德去萊斯特廣場附近吃日料,再散步到皮卡迪利圓環廣場,坐在能看見丘比特雕像的長椅上聊天。
在倫敦難得出太陽的時候,萊德會停止他的探索活動,去公園曬太陽。
斯克内爾會在下班前接到萊德從電話亭打來的電話,告訴他自己在海德公園或是其他地方。
當萊德說他在公園裡時斯克内爾的心猛然揪了一下,原因無他,倫敦實際正處于恐慌之中。
因為就在七月二十日,兩枚炸彈分别在海德公園和攝政公園爆炸,爆炸事件造成十一名軍人死亡,有數十位平民受傷。
兇手是同樣造成女王表兄蒙巴頓勳爵被炸身亡案的IRA,他們聲稱對此負責。
而人們再一次意識到在這個時期,其實他們離真正的和平都很遙遠,沖突和暴力,斯克内爾在艦隊街工作很久,現在又在政治新聞版工作,這些東西他完全不陌生,他從開始進入報業時就心存理想,或許自己的筆下文字能撼動某些事物。
但當這種事件發生時,他往往難以直視記者傳來的采訪和現場照片,也許隻有真正的政客才能對着所有人發言:
“這些罪行是對民主一無所知犯下的,我們不會休息,直到他們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我們的生活仍在繼續。”萊德在面對斯克内爾的擔憂時坦然道。
有一次是在聖詹姆斯公園,斯克内爾見到萊德時年輕人正在長椅上閉着眼休息,他沒有去打擾萊德。
正好他的口袋裡有剩下的面包幹,正要喂鴨子時就聽見身後傳來幽怨的聲音,讓他吓了一跳:
“科林·斯克内爾,你知道嗎?鴨子不能吃面包,它們會因此而死。”
自那之後,斯克内爾再不會拿東西喂任何禽類了。
正在想那些美滿的鴨子時,斯克内爾的餘光被路邊的花店吸引。
他應該給萊德帶一束花。
一束淺藍色的帶着水珠的繡球花。
……
“一看就是路邊小販賣的花束。”
讓人惱火,斯克内爾和萊德一回到公寓就看到提莫西坐在一輛張揚的轎車裡。
“我聽說同性戀的審美一向不錯,看來也不是那樣。”
提莫西繼續對斯克内爾評頭論足。
“提姆,你的話真是刻薄。”萊德很生氣,“要我說你這輛車子也很難看,這些噴漆一看就出自學徒之手。”
“我隻是來看你,萊蒂,你現在情況還好嗎?”提莫西收起了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擔憂問起萊德的現狀。
“我很好,要進來喝杯茶嗎?”
“如果是和斯克内爾一起的話那就不用了,我這幾天都會在勞德闆球場,到時候我會來單獨看望你,我親愛的弟弟。也歡迎你來看比賽,你知道的,我們約克郡的隊伍對戰牛津的比賽。”
“我會考慮的。路上小心,提姆,倫敦的路況可要複雜多了。”萊德友好提醒他,“還有,謝謝你為我介紹醫生,我已經好多了,真的。”
“哦,萊蒂……”提莫西很是感動,他的臉上盡是欣慰。
這位不速之客終于離開後,斯克内爾悄悄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最應付不來提莫西這樣的人。斯克内爾十分确信,提莫西隻有對被列為他的敵人列表的人才會抛棄他的貴族素養,很不幸,自己已經上了他的永久清單。
之後萊德告訴斯克内爾不用在意提莫西說的話,這束花很美,他很喜歡,把花插進了兩人一起挑選的玻璃花瓶中,擺放在電視機旁的架子上。
晚上兩人窩在沙發上看《加冕街》的時候那束花的葉子就會在晚風吹拂下輕輕搖晃。
即使兩人都不算是這部長壽肥皂劇的忠實觀衆,隻是在這樣的良夜裡和萊德相互依偎。
看着彩色電視機裡曼徹斯特排屋裡人們戲劇性的生活,某時某刻斯克内爾也會生出一種他和萊德的故事正在上演的奇妙感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萊德終于好轉,在他回到劍橋之後斯克内爾又搬回了老街。
即使現在的萊德也不能完全說已經痊愈,他仍會對進食或體重以及其他事而焦慮。
而之前的療愈過程中萊德痛苦亦是無法被描述的,斯克内爾不能僅以自己的語言去描述,那甚至可以算是妄自揣測萊德的痛苦。
盡管他能回憶出每一天發生了什麼,萊德或窘迫或崩潰,或是每天按照計劃表進食的每一點好轉,萊德終于敢站到體重計上直視數字時的表現,那都清晰留在斯克内爾的腦海裡。
但斯克内爾無法真正把這些事講出來,唯有劫後餘生般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