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歎氣，拖着行李箱，匆匆忙忙擠地鐵。貓看見了媽媽的信息，想回複。貓想說最近的房價漲的好快，貓想說貓被公司炒了，貓想說貓吃不飽飯了，貓今天過生日，就去吃了攤攤面，9元。貓想念家裡的菜肴，想念蛋糕。】

【貓想說大城市怎麼這麼多人，貓要喘不過氣了。】

紀晴夏津津有味地刷過手機裡的貓類文學，提着手提袋，進了樓房。此次前來是張貼尋貓啟示。紀晴夏與陳可認真讨論過，直接張貼虐貓注意事項，更有可能打草驚蛇。他們需要的是找出罪魁禍首，而不是讓事件就此了過。用尋找自己家貓的方式，打探周圍鬼鬼祟祟的人。于是陳可推薦了一隻黑貓。“小黑可機靈了，或許會帶來好運？”陳可如此笑道。

找到罪魁禍首啊...紀晴夏拿好尋貓啟示，張貼在電梯門旁告示欄裡。他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打了個哈欠。不是沒有想過采取一些措施，就其本身富家孩子的身份，也多多少少想過賞金這種事情。

早在三月暴/亂前，社會安定時候，就有警察官網開出的“賞金獵人”，用于提倡衆人抓捕通緝犯。大多數是一些小的犯錯，側寫表現威脅小的逃逸人。而賞金采取“衆籌”的方式，一個罪犯可以是5塊錢，也可以是上千元。紀晴夏還記得當年看到一則新聞，男子因為躲避追捕上公交，抓捕人認為不劃算放棄追捕。随後男子放心下來，結果第二天被衆籌上200，瞬間被抓。當時可把人們樂壞了，逢人便聊這則新聞，可謂丢人丢到世界各處。

三月暴/亂後，官方明面的賞金網站卻是銷聲匿迹，有人還惋惜少了很多樂子。然而紀晴夏知曉，這世界不可控的變數徹底改變了原先的格局。無論是官方的，還是暗網裡的，賞金被劃分在了暗面，即為雇傭兵接管。

光暗兩面，遵循各自的規則。

也就是說，這些“賞金任務”，不遵循現有法律條文處理。

而灰色，灰色總是保持緘默。若是灰色難以抉擇，先撕開哪一面，便由哪一面的規則決定。紀晴夏不打算去暗網打個賞金，無論是因為這意味着他依靠的手段，還是意味着那人是否會莫名其妙消失。

盡管這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回過神，紀晴夏來這裡還有一個想法需要付諸現實，他打量起告示欄。老式的小區裡，總會有這麼一個八卦聚集地，若是在小區内，旁邊還有幾張長凳，免不了大媽阿姨們磕着瓜子，把這街坊鄰居的細微瑣事全部揪出來。樓道中的告示牌，關于一些奇葩或重大事情，總應該會有提及。

“房屋低價出租！”“著名小說家現場發瘋，稱自己得道升仙？”“我的眼睛是假的，我的鼻子是假的，我的嘴巴是假的，但我的美麗是甄（真）的！甄漂亮整形醫院歡迎您！”“近日，一網文作者與好友一起出遠門，因為太高興而忘記更新時間，被一衆粉絲線下催更。”“開門撬鎖，□□，你配嗎？”“我4.9低價出自己屍塊——”

這什麼玩意啊！紀晴夏盯着那手寫屍塊張貼出售，一看就是年輕人的狂草，不由哽住。當代人精神狀況真是可喜可賀。

“嗯？”紀晴夏眼尖看到一個告示被層層出租屋廣告擋住，他伸手扒拉扒拉，将原本的通告露了出來。

【物業提醒您，近些日來停電停水不必擔心，會迅速解決。】

【13棟樓住戶不必恐慌，對于8樓xxx住戶的案子，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确定為自殺…】

【據調查，死者還有一位兒子，下落不明…】

【物業會請風水大師前來打理，将一切晦氣，妖魔鬼怪清掃幹淨！…】

“真玄乎，還請風水大師，怪不得這邊出租的這麼多，感覺都想跑了。”紀晴夏想了想，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他眯着眼睛仿佛思索什麼，想起來自己剛剛進來的樓，好像就是十三棟十三号，不吉利的數字，堪比他們宿舍444的巧合。紀晴夏不作聲張，看着日期，意識到這是一個月前的告示。

一個月，會是這裡嗎？他想着，按電梯上樓。

樓梯間燈光似乎是壞的，他跺了跺腳，聲控感應燈卻沒亮。

這麼古董了嗎？紀晴夏走到盡頭的房門前，發現門上了封條。黃色繃帶厚厚貼滿了門，條條剪切下來，橫着四周掩蓋完了縫隙。門正中央，一個巨大的紅色油漆畫拉出一個大大的叉，仿佛生怕什麼妖魔鬼怪跑出來。

但最讓紀晴夏注意的是，門的把手用符文紙裹住了。那些黃紙上的符咒卻像鬼畫符，奇怪的事，紀晴夏不認識。

裡面發生過什麼？紀晴夏湊過去眼睛，對準黑漆漆的門縫，看不清。敏銳的直覺提醒了他，這裡不對勁。不由地，紀晴夏伸手進了手提袋，想拿出什麼東西。

“喂！”突然，背後出現一個洪亮的聲音！吓得紀晴夏猛地轉頭。

“你在那裡幹什麼！”男人氣勢洶洶走上前，眼皮下是深重的黑眼圈，臉上胡茬都沒有清理幹淨。紀晴夏仔細打量，卻見對方盡管高大，身形卻是佝偻，腰間包裡什麼都沒有。身上隐隐約約有股煙味，似乎是老煙槍。但紀晴夏知道，這是幸福小區的門衛。

哦吼，準備探查封門的房子被現場門衛逮住，這不進下局子？内心笑笑，紀晴夏卻是友好笑道：“哈哈哈！沒有沒有，門衛大叔。我隻是找貓找過來，有點想抽煙，就到窗邊來，結果看到這樣的門。”

正說着，手從手提袋裡取出一盒煙和打火機：“我最近在找我家貓，有人說在這棟樓看見過。”

門衛皺眉看他，對方的臉顯得無辜，手提袋露出尋貓啟示的一角，神色放松不少：“你這小鬼，還抽煙？”

紀晴夏瞪大眼，控訴道：“嘿！我成年了！”

“年紀輕輕，麼瞎抽煙！”門衛一口口音，盯着這包煙像是下一秒要扔出去。

紀晴夏拿煙的手都抖出一根了，從善如流地轉個彎，遞給門衛。他笑道：“門衛大叔，我看你人挺好，打聽一下事情呗。”

門衛大叔挑眉，接過了煙，點上火，靠着窗邊抽起來，說：“貓我沒看著，你還要問這家嗎？”

紀晴夏瘋狂點頭，門衛下意識看向那個封鎖的門，最後揮了揮手，驅散煙霧。他轉過身倚着窗戶，那上了年紀，有些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不一樣的光。

“這本來該是一個家。原本，我就記得，他父親經常送煙。但是勒，意外車禍，死求了。他母親，也在半個月前上吊了。你說，這娃兒好遭罪嘛！我再想去看看勒，诶，門已經封了，警察也不讓進，我也聯系不上他唠。”

“呼——”他吸口煙，似是惋惜，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好多歲了？”

“十八，快十九了。”紀晴夏擺出一副認真專注的樣子。

門衛抱胸看看他，那手提袋子明顯印着國博大學的标識，笑了笑：“上大學了？上大學好啊！”

“國博，嘿，聽那娃子有說過在那，也許他朋友知道呢？至于我那侄子，哼，一點都不争氣！”

紀晴夏的不太自然扯過笑，垂眸道：“感謝大叔了。我想我也該回去了。”

門衛不再說話，自顧自沉溺在煙霧缭繞中。好一會，他恍過神來，笑道道别：“記得早點回家，雖然我不信什麼神神鬼鬼，但最近住戶都在反應聽見這邊有什麼動靜。”

紀晴夏乖巧點頭，轉身走向電梯。當看不見門衛身影，又是一個轉身，飛快進了樓梯間，從手提袋中掏出壓在下面的盒子，取出一個棕身金頭的煙鬥。他還清楚，盒子更下一層，是一把槍。

他已經确定到達了目的地——封四辰的家。

一個月前封四辰消失，5人怎麼聯系都聯系不上，詢問輔導員卻是得到請過假這樣的回應。一個三天的請假，卻失蹤了一個月，餘留下的群裡堪堪回應了一句“再見”的注銷賬号。紀晴夏不确定黎白追蹤過對方家庭地址沒。但就他而言，即使有線索，他也沒下定決心去探尋真相。直到今天，答案赤裸裸出現在面前。

若是隻有這樣的悲劇，紀晴夏也不會再管，他尊重寝室長的選擇。但，身為朋友，他聞見了詭異的氣息。如果一切與暗面的世界有關呢？他忍不住焦慮。那麼封四辰呢？他，究竟失蹤去了哪？還是說已經...

盡管總有人評價他為地主家的傻兒子，紀晴夏也沒反駁。但沒有哪個地主家的傻兒子會直面這些，比如詭異，比如暗面，比如他剛剛升騰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