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提前注視未來片刻的方烨抱住了頭顱，他瘋狂的尖叫着，眼淚止不住流下，跪立在地。幾人背後發寒，心髒猛然揪緊。

咚！

一具熟悉的身影，從二樓的破舊窗戶砸出，輕巧地如同鴻毛，又重重地砸在幾人耳邊。

四人僵硬地望着那處地方，渾身發寒。

方烨有很多後悔的事情，他想過很多次，如果時間倒流，一切重來該多好。隻要能回去，小時候父母吵架的時候，一定不離家出走；冬令營墜下去的時候，一定能保住朋友的腿；高中第一次見到鄰居的黑影的時，一定能找人救下他…

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

他慌了神，恐懼不安扼住喉嚨，發不出求救的聲響。

直到重物落地，刺穿胸膛、半截腰身斷裂的屍體放大在眼前。與預言中的幻想重疊，他才驚惶瞪向失去光彩的虹膜。

那是誰的屍體？

是封四辰？

他怎麼會輕易地死去？！

腦中一片混亂，雙臂被拖着支撐起身子，踩上那血泊。一切的幻影似是歡迎他的上前，重重疊疊的黑影圍繞在身側。他們或是好奇，或是戲谑，駐足觀望。就像是一台街邊戲，而中心的主角，多麼奇妙。一個活人，一具屍體。

故事總得演下去，于是死去的人望向他開了口：這是誰的屍體？

方烨僵硬無措，他喃喃低語，誠惶誠恐。他有些崩潰地捂住臉頰兩側的淚水，血腥味嗆得咽喉發痛。吐出的字句自己卻覺得陌生無比：

不，那分明是我的屍骨！

方烨瞪着面前扭曲撕裂的空間，2米高無臉的巨人扛着黎白，從空中踏出，風衣獵獵，躍到地面之上。

血腥和腐臭一股腦沖上腦門，方烨動彈不得。他模糊的淚水充盈眼眶，默如羔羊。

周邊的黑影越聚越多，冰冷的月亮猶如俯視的眼睛，紅色彌漫。從天而倒下的霧氣，凍得僵硬。方烨見到了，他又看見了。他的屍骨，然後是紀晴夏的，陳以安的…

這便是…這便是…我們最終的結局了嗎？

身邊刮起大風，他見着賀淵提起斧頭如同一個暴怒的戰車，業火在黑夜中熊熊燃燒。然而對方單手握起彎刀，輕而易舉架住了斧頭。業火趁機席卷而上，那怪人卻是轉起手腕，彎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花隐沒，将！一聲，刀尖業火，斬裂斧頭！

賀淵虎口頓時發麻，連連後退！那彎刀斜劈而入，眼見要削去骨肉！幾個符文，如同飛镖越過賀淵，飓風核心爆炸，吹飛彈開賀淵！陳以安忙上前接住，他握起長劍，渾身緊繃。

狂風過境，煙塵彌漫散去，那無面怪人衣服帽子絲毫未損，屹立于此，分毫不動。

紀晴夏指甲深入手心，細密的冷汗遍布額頭，他下意識抓緊了手心的玉佩。面前的人造成的威壓過甚，齊叔已然出現在身前，暗處的護衛抓緊了各自手中的武器，呈現包圍圈。

“千面魇魔。排名第三的自由雇傭兵。”紀晴夏道出了對方的身份。

暗網的情報和委托，需要人解決和核實。原本已經消散的雇傭兵也重現在各處，三月暴/亂後，與社會形成了微妙的平衡。雇傭兵不存在組織和團隊，隻有自由者。而接受委托的受托人，也可以通過特定條件轉為雇傭兵登記。

雇傭兵的資料屬于部分公開，其過去的委托也會呈現（除特定委托人要求），因此也有了對其态度和能力的評估排名。

千面魇魔，異能似乎是轉變人型。不單單是面孔，體型、虹膜、指紋、衣物都會同等轉換。其強大的實力，讓他變為可怕的獵手。據傳聞唯一的可辨識的，是DNA監測，也隻能發現其不固定的複合基因，來判斷是他，卻不能鎖定。

無臉怪人似是感興趣了，他望向這邊，發出來第一句話：“紀家公子？”

紀晴夏上前幾步，齊叔試圖阻攔，卻被紀晴夏拍住了肩膀，讓其放輕松。他掃視了身後的衆人，被陳以安死死抓住的賀淵，方烨手足無措的抱緊封四辰屍體的脖子，眼前空洞迷茫。

千面魇魔，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但仇該怎麼辦？還有黎白…

深吸口氣，壓下痛苦叫嚣的呐喊，紀晴夏咬唇望向了千面魇魔：“襲擊殺死我朋友，帶走我另一位朋友。不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這是委托要求。對于你的損失，我深表遺憾。自是會賠禮道歉。”千面魇魔的電子音聽不出幅度，他似是真的想好好交談，停住不動。

雇傭兵接受委托，殺死你的好友，死在你面前，你會替他報仇嗎？

“那請行個方便，對方開了何等條件，我自然會開出更高的價格。紀家底蘊豐厚，損失些财物，和前列名茅的傭兵交易，我想這是對我們的榮幸。”紀晴夏想，他的理智和感情撕裂将他成兩半。堆起僞善的面容，卻還要沉住氣去說服。有那麼一刻，他為自己打着官腔感到惡心。

但不行，他現在迫切的渴望，渴望知道委托人的信息。救下黎白…然後…

然後殺死那個委托人！

“呵呵呵。”電子音聽不出來的語調，但其笑聲有如嘲諷，千面魇魔拒絕了，“實在抱歉，小少爺。這次雇傭的價格是你不能控制的。也許你的父親能抵消這次任務，但你，還不夠格。”

千面魇魔就此站在原地，不逃不避，肩上扛着昏迷的黎白，另一隻手拿着他的彎刀，背後背着另一把彎刀和屬于封四辰的無銘。

“小少爺，注意控制好你的殺氣。”

無面的臉望向紀晴夏，他頗為禮貌地提醒道。

紀晴夏再也控制不住，他抽出金屬白紋槍，對準怪人。賀淵和陳以安緊繃起神經，察覺氣氛的齊叔和暗衛同時拔出武器，一臉凝重。

千面魇魔似是微不可查歎氣道：“少年人，何至于此？”

“你和你的親信自然不會死，我還不想和紀家不死不休。但，襲擊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小少爺。”

方烨聽見了大腦響起一陣嗡鳴，他擡起頭，看見一片血色。

黑手套的無面怪人漫步走來，對着他舉起了白紋槍。那是紀晴夏的。方烨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好似還沒回過神。上一秒千面魇魔才和紀晴夏對峙完，下一秒周圍已經屍體成堆。

我是又跳過時間，來到了未來？而且還不是在電影院？他感覺到發抖，意識到這次是真正的死亡。

“砰！”

方烨混亂的腦子猛地一頓，他像是溺水的人被拽起，從河中終于爬上岸。那河中幽深不見底，除了他無聲的悲鳴和腫脹的胸膛外，一次又一次掙紮後，精疲力盡地等待沉溺。

“方烨？”熟悉的聲音拉回思慮，方烨惶然未知地偏頭，卻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紀，紀晴夏！”方烨尖叫出聲，他猛地抓住對方的手腕，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紀晴夏拍拍他的後背，忙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像被吓傻了？”

“我…我！”方烨想說出剛剛看着的一切，他想發出凄厲地悲鳴，以示警報。然而吐息間沒有發不出聲音。

他張開嘴大喊着什麼。

我眼睜睜看着封四辰墜落死去！然後黎白被帶走！其他人惹惱了那個怪人，大部分都死了！

他猙獰的面孔似是吓到了學長羅約浮，他遲疑地道：“這、這是怎麼了！”

你們聽不見嗎！你們怎麼聽不見！我說好多人都死了！會死啊！黎白會被帶走！有個屠夫，他會殺死所有人啊！

方烨癫狂地抓緊對方的手，他的嘴一張一合，耳邊卻隻傳來自己像是吟語一般模糊不清的語句。

方烨臉色卡白，環顧四周，猛然發現這是在油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