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你更想先看其他人的死亡預告？”

“方烨”話音未落，大熒幕閃爍了一瞬，刺目的紅光映在方烨的臉上。

“方烨？”熟悉的聲音和語調，看着大屏幕上的陳以安，方烨臉色極差。“方烨”口中所說的死亡預告，第一個呈現的對象難道是陳以安？電影的主視角，是自己嗎！

拍打過灰塵的陳以安似是剛剛血戰過一場，捂着傷口一瘸一拐慢慢走來，安慰般笑道：“别擔心，我已經解決了。”

他身着黑白新中式的衣服，布料的暗紋精緻而低奢。玉佩令牌挂在腰帶邊，紅色流蘇浸漫血一點點滴落。沒戴圍巾和眼鏡，單手持劍反握在身後，已然完全是戰鬥準備的狀态。方烨能注意到電影界面的昏花，主人公的視線裡不斷搖晃對不準焦點。但他依舊看的清，陳以安原本的右手此刻卻是在發抖，也丢了右手劍。而脖頸側，更是撕咬出一個巨大的豁口。

我們遇見了什麼？一群野犬？方烨爬起來企圖觸碰熒幕，卻被劇烈燃燒的火焰燙手縮回。

陳以安與熒幕中的自己交談，突然聽見什麼動靜，回頭看向遠處警告道：“退後。看樣子他還沒完全失去戰鬥能力！”

不，該死的，等一下！還未等方烨反應過來，熒幕上播放的畫面就開始混亂卡頓。他無措地看着周圍的火焰停滞燃燒，熒幕頓時黑了一下。再一眨眼，那電影上播放陳以安與未知的人刀劍相間。卻見那個人像瘋狗一樣沖來！即便陳以安已經揮手刺穿了對方的身軀，對方卻無知無覺般伸手抓緊了陳以安的喉嚨！

“為了女王！”他嘶吼着，獸化的爪子撕碎了喉嚨！

不！

鮮血的氣味如影相随，方烨幹澀的眼睛忍不住閉上，火焰喧嚣着再度增長！頓時灼燒到方烨身上！方烨捂住燒傷的疼痛，在地上不由打滾而慘叫：“你在騙我，預言不是這樣！為什麼是陳以安！”

“上一次你已經見過了。你的能力，不單單是【錄影倒帶】，還可以進行拉取進度條，提前觀看到未來！”

“閉嘴！”灰塵漫天，方烨睜不開眼，喉嚨嘶啞怒吼，身邊的火焰應聲散去！

然而“方烨”臉色微變，不再保持冷靜。

“你又想再次逃避躲進什麼地方？”“方烨”怒斥道，其聲音震動了影院，“既然上一次你已經說了可以改變未來，現在卻又抱頭縮起來？！縮頭烏龜，最後等待死了之後才醒悟嗎！”

方烨嘶吼着，疼痛地回頭，近乎懇求般詢問：“時空回溯...你知道時空回溯？那是...”

“不，你倒是高看我了。就憑我們？”“方烨”似是終于被激怒，站起來攤開手憤怒道，“你還想要怎麼樣僥幸心理？如果徹底死了，并沒有時空回溯！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這個未來發生？”

“而改變未來的方式多麼簡單。你可以憑借信息差，易如反掌。”他的聲音裡硬生生出現了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我當然會救以安，我會的，當然會！”

“方烨”卻氣笑起來：“但陳以安真正的死亡不在這。”

“什麼？”方烨發了個抖，散落的前額發蓋住了眼睛。

“是隊長讓他死的。”望着茫然的方烨，“方烨”大發善心重複道，“是隊長。肆龍。”

寒風呼嘯，冰雪的冷氣似是從熒幕中穿出。冷熱交替間，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瘙癢難耐。方烨動彈了一下，衣服刮擦着頓時脫下一層皮。身後冰天雪地，而豎起插入雪地的劍柄上，紅色發帶孤孤零零地飛舞。

熒幕落下，這場糟糕的電影播放結束，隻有觀影人久久沒回過神。抽搐着疼痛，方烨轉頭，瞪着面前的自己，那個“方烨”。

“方烨”聳肩，笑起來道：“怎麼了？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方烨問出口，他的面目扭曲，分不清是什麼情緒翻江倒海刺激着胃部，“你的話仔細想想真是漏洞百出。其一你說是死亡預告，你卻說以安真正的死亡是在雪地！其二，一開始大巴的場景，是你用【錄影倒帶】制造的幻影吧？用來激發我的恐懼！其三，之前你說你是潛意識，能力全是我的。現在卻出爾反爾，直接進行了操縱權！運用虛假的景象，我又怎麼會信？”

“方烨”挑眉，冷漠道：“我不過激發你的能力，提前讓你看清楚。這便是預言，第一個是你，随後他會殺死我們所有人！”

“閉嘴！”方烨喘着粗氣，卻是一步步走過去，否認道，“不可能。既然你如此想讓我看清，就不會大費周章又是鋪設又是動搖我！而且，你最大的漏洞便是，你太心急了。你，一直企圖讓我把四辰當假想敵。但這就是最大的不可能！”

“世事無常，你怎麼知道...”

“他！不！可！能！”方烨像隻炸毛的小獸，站在幾步開外，渾身豎起尖刺。

他指着“方烨”，斥責道：“我被抛下，我會恐懼，害怕！死了，我這個廢物也沒兩樣！”

眼前一片模糊，面頰似是被打濕的麻木。他發抖着道，抑制不住哭腔：“但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四辰不可能會殺死以安不可能。他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一位。”

“我好不容易...”方烨抓狂地低喃道。

“你好不容易終于找到保護，可以理所當然當個廢物，是嗎？”“方烨”卻掠過了他的前話質疑，冷下來臉。

“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别人身上，方烨，你是多麼可笑啊。”“方烨”站起來，微笑着繞着他轉圈。他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火焰穿透他虛構的影像。

大腦一片發蒙的方烨警惕地盯着他，頭頂上噼裡啪啦燃燒的天花闆聲音刺痛着他的耳朵。仿佛随時，這間電影院便會塌陷，而沉重的建築就會掉落，把他砸得個四分五裂。這樣的感知不斷刺激他，現在他無比确定此刻所處的位置便是精神海，自己虛構出的電影院更是獨屬于自己的印象空間。但面前這個瘋子，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方烨”咯咯地笑起來，火焰灼燒着，高溫扭曲他的面孔。他狂妄地笑着，笑得後仰，笑得不斷嗆出唾沫。也許這該死的火災揚起的煙塵太過刺眼，方烨的眼睛什麼都看不清，他揚起自己前額的頭發，揉着瘋狂流淚的雙眼，才從火焰中似乎看見對方落淚。

“你還是那樣，縮頭烏龜，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與你更多交談。”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