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糕送到月華院時,宋婉柔有些驚詫。
她與崔如月隻打過幾回照面,沒什麼交情,沒想到她會差人送茯苓糕來。
“是你家二奶奶親手做的?聞着香甜,一看便是好手藝。”宋婉柔微笑着稱贊。
那茯苓糕是外頭鋪子買來的,二奶奶不會做,彩绫回想着來之前主子叮囑的話,道:“二奶奶說了,是她親手做的!”
宋婉柔讓白蓮抓了一大把賞錢與她。
彩绫領了賞錢喜笑顔開,她在瑞香院當差,二奶奶可從沒這麼大方過。
待彩绫離開後,想到給她的那一串三百個銅錢,白蓮滿臉都是不高興。
“姑娘,這一碟子茯苓糕才值幾個銅闆,為什麼要賞給她這麼多錢?”
宋婉柔坐在椅子上細細思量了一會兒,突然道:“你忘了上回的黃連湯了?”
想到大奶奶送來的那碗黃連湯,白蓮臉色頓時變了,不由恨恨咬了咬牙。
姑娘與将軍年少時便相識,如果不是姑娘當初嫁去了甘州,現在裴将軍的正妻之位,非姑娘莫屬。
自打将軍接了姑娘回來,一路上,她早打聽清楚了,那個蘇氏窮鄉僻壤出身,家境落魄,若不是有祖上的婚約,根本不可能嫁給将軍。
而她嫁進來後,将軍極少去她的院子,到現在,她連孩子都沒懷上,這些足以說明,她根本不得将軍喜愛。
姑娘此番回來,不過是為了拿回早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可那個蘇氏卻不是個省油的燈,灌了姑娘一肚子黃連湯,讓人有苦說不出。
“姑娘的意思是,這個二奶奶有意與我們交好,說不定能有些用處?”
宋婉柔拈起幾塊茯苓糕挨個看了會兒,咬下一小口細細嚼了嚼,道:“這些茯苓糕每塊色澤、大小都一樣,隻是味道過分甜了些,這是外面鋪子賣的,不是崔如月自己做的。”
白蓮滿頭霧水地看了看那糕點,道:“那二奶奶還特意讓丫鬟說是她自己做的,她為何要這麼樣?”
宋婉柔勾唇笑了笑,道:“這說明她嘴裡的話有真有假,不能都當真。”
白蓮洩氣地往旁邊一坐,道:“我們到底是這府裡的外人,孤立無援,這麼說,這二奶奶也指望不上。”
宋婉柔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道:“也不全然如此。大嫂是個精明人,我與她有了過節,以後是敵非友。我們來了好幾天了,崔如月一直不冷不熱,今天卻忽然送來一碟糕點,無利不起早,她肯定有她的目的,我不妨去她院裡坐坐,看看她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想了想,她讓白蓮拿了一匹雲緞出來,外頭用藍色粗布裹住,做出尋常布料的模樣,親自送到了瑞香院。
待那雲緞緩緩在眼前展開的時候,崔如月的眼睛都看直了,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嘴裡啧啧稱奇。
宋婉柔道:“二嫂,這是大嫂送給我的,我哪裡适合這樣的?思來想去,全府上下,隻有你穿這樣的緞子最好看。”
崔如月聽了這話,笑得合不攏嘴,可一想到這雲緞是宮裡賞賜的,大哥全都讓大嫂收了起來,她連見都沒見過,心裡又恨了起來。
要是她當家理事,打理府裡的中饋,這樣的好綢緞,不就都是她的了?
崔如月拉着宋婉柔的手坐下說話,笑道:“婉柔妹妹,還是你有眼光。你是真瞧出來了,我生孩子前,那腰和大嫂的一樣細,隻是生了兩個孩子,現在胖了些。你把這緞子送給了我,要是大嫂看見,心裡不高興怎麼辦?”
宋婉柔忙道:“是我考慮不周了,大嫂送給我的,我不好再送出去。隻是我手裡沒什麼好東西,送别的,又怕配不上二嫂,要是大嫂知道了,該不會怪我吧?”
崔如月撇了撇嘴,伸手在脖子間比劃一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道:“你别看大嫂表面溫柔和善,心可是黑到家了,要是知道了,别說會給你臉色,連我都會少不了會被她整治!”
原來她與蘇雲瑤不對付,宋婉柔淺笑了笑,道:“她還會怎麼整治人?”
崔如月冷笑一聲,恨恨咬了咬牙:“先前我要讨了秋紅給我娘家侄子當媳婦,也不知道哪裡惹到了大嫂,她不但沒讓我辦成這件事,還連着讓我喝了三天馊米湯,你說她可不可恨?”
想到自己喝的黃連湯,宋婉柔唇畔泛起冷笑:“她實在太過分了,她這樣對二嫂,連我都看不過去!這府裡難道她一手遮天,大哥不管她嗎?”
崔如月心裡一熱。
果然,公道自在人心,連宋姑娘都為她打抱不平!
“婉柔妹妹,你不知道,大哥忙着軍務,後宅的事哪有空操心?再說,大嫂可會花言巧語了,那嘴一張,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大哥可不被她蒙蔽了去!别的不說,你剛來府裡,她是不是先往你院裡安插了兩個心腹丫鬟?那都是她的耳目,她心眼多,特意防着你呢!”
宋婉柔微微一愣。
若不是崔如月提醒,她還沒想到這個事。
如此回想,自己進府時實在大意,沒注意青枝青葉兩個丫鬟,輕視了蘇雲瑤。
若非如此,裝病的事,絕對不會輕易讓她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