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幹嘛!過生日不可以哭!”
“不是……”馬爾科揉着眼睛,“大小姐,我眼睛進沙子了。”
“哈?”
“哈什麼哈,還不趕緊幫忙處理,”卡卡西把我推了過去,“替男人吹眼睛裡的沙子……這種事情就算你拜托我,我也不會幫忙的喔!”
“趕緊處理,這隻有你能做,”修兵也說,“你們慢慢弄,在這裡等等。這個點不一定有位子,我們先去餐廳裡看看。”
他倆說走就走,留我一個啞口無言。
我怎麼處理?我是出了名的手笨腳拙,他們又不是不知情,幹嘛要把這種精細的活路交給我做?
關鍵是我也不會啊!
我沒有給人吹過眼睛裡的沙子,管理員又不是萬能的!
那滴淚在我掌心飛快地變冷,我遠遠眺着走掉的修兵和卡卡西,除了啞口無言,隻剩手足無措。
馬爾科身高兩米零三,我才一米六多。我夠不着,眼睜睜地看着他揉搓又擦拭,本就不清明的眼被蹂躏得又紅又濁,沙子卻沒有出來,眼淚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你先坐下!”
我把馬爾科按在路邊的椅子上。
我真的沒有吹過沙子,不知道那應該是怎樣的。
我手忙腳亂地摁住他肩膀,托起他下巴,又小心翼翼地找到患處,撥開他眼皮……晚風吹動我的裙擺,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對的,但我同它模樣,盡量輕柔地吹拂他紅腫的眼睛。
風在吹,我也吹。
不知多久,等它停歇的時候,我也一道停下。
馬爾科已經不再流淚了。他仰着頭,怔怔看我。
對視間,彼此呼吸交纏。我看他喉結滑動,似欲言又止,以為他有話要說。
但我一直等,又什麼也沒等到。
“我弄疼你了?”
我還托着他面頰沒有放手,如果是我弄疼了他,我還可以替他揉揉。
這次我會更輕一點。
“不、不是……”
馬爾科否認了。但是什麼,他又不說,隻是一直看着我,眸光微微閃爍。
“你眼睛好些了嗎?”我又問他。
“啊?嗯……好些了,謝謝你,大小姐。”
“不客氣。那我能松手了嗎?”
“可以的。”
我把手松開了,人也退開了半步。
他好熱,我看他額頭都在冒汗。
卡卡西和修兵還沒有回來。日頭漸晚,夜風漸漸起來了。
我的裙子在風中搖曳,腰間垂下的兩根束帶輕盈起舞,上下起伏像潔白的浪花互相追逐。
原本是優美的,可惜不合時宜。
我伸手抓它們回來,往腰上纏繞了幾圈。我不希望它同樣引起馬爾科的回憶,在他跨越之前,這些東西還是少接觸為妙。但當我整理好自己,回頭看向馬爾科時,我發現他沒有在看浪花,他在看我。
目光一交錯,我與他不約而同地都愣了神。
他不自在地撇開了眼。這次不看我,看向遠方。
遠方一無所有。地平線上有一輪未盡的紅日。
我走上前:“馬爾科。”
“嗯?”
他還是沒有接過我手裡的眼鏡。我怕他眼裡又進沙子,攤開手掌,問他:“我送你的禮物你不喜歡嗎?”
“沒有,”馬爾科用力搖頭,“我很喜歡,謝謝你。”
他立馬拿去戴上了,好像隻是忘記了而已。
是眼鏡的緣故嗎?玻璃片架上他鼻梁的時候,我總覺得他眼睛明亮了許多。好像被擦拭的不是水汽蒙蒙的鏡片,而是他陰霾重重的眼睛,所以當然再次擡頭看我時,那雙眼第一次閃出了神采。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我想再看看,可惜他已經移開了眼。
風輕柔地吹。他金色的頭發像一團盤踞的枯草。
形也如枯槁——看着我時,眸光閃爍。分明是一隻鳥,但眼睛紅得像隻兔子,人也敏感,敏感、細膩又脆弱,會讓我想到婆娑的月光,仿佛風一吹就會破碎。
我不太清楚一番隊隊長馬爾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設。
隻是在我看來,人都是會變的,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是我們家的鳥。
過生日不可以流眼淚。不管是因為風沙,還是别的什麼。
世界和人生都是很大的議題。其中不隻有過去,還涵蓋現在和未來。但說未來——那東西太遙遠,至少現在,溫柔的人應該被溫柔一些對待。
風又吹過來,淚和汗迷住了他的眼。
我上前擦拭。他愣了愣,沒有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