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憶安說的啟程還是沒實現,今日早朝,樓易突然出現,指控徐銘将軍之死有疑。
樓易手裡拖着一個邊角泛黃的奏折,高聲道:“罪臣樓易,幾經風霜,念及徐将軍死有蹊跷,夜裡輾轉難安,故向皇上呈遞。”
柳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在他認知裡,徐銘的死哪有什麼蹊跷,現在卻被翻出來大作文章。
柳和擡眼看向溫珩,溫珩端坐在龍椅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科舉舞弊案都沒讓樓易身死,可見是有人護着他。
這天下權柄,誰又能有能力讓樓易免于一死呢?
柳和心底微沉,皇上不滿朝中的某些人,開始自己動手了——
柳和眼神掃過李天甯,掃過徐雲霆,最終定格在林正身上。
林正是吏部尚書,按理說官員奏折必要經過他手,可林正自溫珩繼位後,一直縮在龜殼裡,從什麼時候讓溫珩懷疑?
“兵部尚書柳和,見徐銘求救奏折,故意不上報、不派兵,緻使徐銘将軍力竭戰死!”
“罪臣夙夜難寐,心中惶惶,故于今日揭露柳和種種罪行,以此贖罪。”
柳和的心思還在林正身上,聽見樓易言之鑿鑿的話語,他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誰?
是我自己。
柳和愣愣的将林正身上的視線轉移到樓易身上,自己和他無冤無仇,為何平白無故誣陷他?
柳和此刻像是被雷劈中,整個人渾身僵硬,終于看向高位上的溫珩。
溫珩整個人暴露在陽光之下,寬大的冠冕卻恰巧擋住陽光,他的整張臉都處于陰影裡。
柳和渾身如墜冰窖,溫珩想要除去的人竟然是自己?
憑什麼?
柳和不禁想質問出聲,他為了溫珩的皇位,盡心竭力,難道配不上溫珩的信任嗎?
但常年在官場的反應,還是讓柳和瞬間跪地,高呼冤枉:“臣當時隻是個小小的兵部侍郎,徐銘将軍向先帝發出的奏折,怎麼會落在臣的手裡?”
“派兵馳援一事,事關重大,又怎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樓易在此時卻不急不緩的說道:“當年因着端慧皇後和太後的關系,柳大人和徐将軍也是親如兄弟,徐将軍向他最信任的至交好友求救,也屬正常。”
樓易緊接着說:“不過柳大人想提前為自己的妹妹掃清障礙,于是不顧友人,更是幹脆将好友置于死地。凡此種種,也是人之常情。”
樓易一番話,更是将柳和推至風口浪尖上。
樓易話裡隐含着的,是說柳和為了扶持溫珩繼位,于是幹脆斬草除根,徹底斬斷徐蘇溢在後宮中的倚靠。
柳和頓覺荒謬,先帝就溫珩這一個兒子,溫珩一定是闆上釘釘的太子,需要争什麼?
柳和說道:“後宮諸事,臣一向不知,況且臣與徐将軍乃是點頭之交,哪來什麼知己好友?”
“柳大人不承認?”樓易問道。
柳和身體僵硬,他當然不會承認和徐銘的私交。
當時徐蘇溢專寵,徐銘手握重兵,在朝中風頭無兩,誰不想攀附一二?
借着柳疏桐的名頭,才能在徐銘面前露臉。
如果這都能被稱為至交的話,那朝中諸人,豈不都是徐銘的至交?
柳和憋着氣,說道:“你如何證明我和徐銘私交甚密?”
樓易看了柳和一眼,從袖中取出一本書,問:“你可認識此物?”
柳和看見那本書,頓覺不妙。
當時為了在徐銘面前混個臉熟,他費盡心思給徐銘打造了一把劍,以此讨好徐銘。可徐銘此人油鹽不進,聽聞柳和酷愛兵書,也尋了本兵書回贈。
柳和表面上笑着接過兵書,在外人面前日日研讀,好讓其他人誤會他和徐銘關系密切。
可得知徐銘死訊的當天,柳和就将兵書扔遠。現在,怎麼到了樓易手裡?
樓易沒等柳和回答,就說道:“柳大人曾贈與徐将軍一把絕世好劍,徐将軍無比珍視,将其放置于閣内,日日觀賞。”
“徐将軍回贈柳大人一本兵書,徐将軍刻苦研讀,兩人把酒言歡,引為知己。”
樓易看向柳和:“這些柳大人都忘記了嗎?”
柳和咬着後槽牙,樓易所說的純屬無稽之談,颠倒黑白。
柳和說道:“如果徐将軍真的增援的話,上有吏部尚書,下有巡防禦史,我遠在長安,徐銘就不怕運送途中出現什麼問題嗎?”
“退一步來說,奏折都已經到了長安,憑着先帝信任,徐銘将一封奏折放在先帝案桌前,并不是難事。”
柳和所說的沒有任何問題,徐銘犯不着将奏折交于他。
但朝中所有人在此刻也都明白了,無論五年前這封奏折交到誰手裡,無論徐銘死亡真相是什麼。
今日的最終結果,隻會是柳和隐瞞不報。
柳和也知道這些,但他還想着做最後的掙紮:“你又是怎麼證明我當時真的拿到奏折?”
樓易垂眼說道:“親眼所見。”
“你——”
樓易不等柳和反駁,緊接着說道:“我已被流放,家中親眷也早就不見,指控此事,我一不會官複原職,二不會換我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