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柳郡的桃花酥聞名天下,當謝柳坐在馬車上時,一路聽着外面女娘的絮絮叨叨。
多是在問詢坐在這馬車之上的是何許人也,也有人以為是哪家的富家公子或是小姐出行,竊竊私語着想來攀一攀關系。
“哎喲!”
一女子大着膽子撞上了馬,險些引得馬的蹄足在她身上踏過去,好在馬夫手疾眼快地勒住了它,叫道:“公子!該如何處置?”
清風徐徐,一陣檀木香淡淡襲來,謝柳驚覺不知何時,車内竟然坐了一個人。此人貌比潘安般俊逸,眉清目秀,薄唇輕啟:“讓讓她吧。銀錢我們出了。車内大抵有些雜亂,我的知己尚還在内。”
“是你?”謝柳道,“怎麼會是你?”
容敕壓着笑,道:“我是你的接引人,絮娘。”
他面上帶的玉狐面具脆弱又帶着魅惑之意,蠱惑得人心弦一顫。他手中的折扇挑起了簾子,往外望去,柔聲道:“姑娘,為何要撞我的馬車?”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家顆粒無收……所以我才……”
小青剛擡首,就不免被面前的男子吸引住了,她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滞住,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她瞧不見他最真實的樣子,但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了。
“好。”容敕很溫柔地看着她,“我許你大富貴,别再偷盜碰瓷了。”
車夫拽住了她的衣服,提醒她道:“姑娘你有所不知,這位是我們柳郡的柳公子,他是新任郡守。”
小青認認真真地拜了兩拜,頗為認真地道:“我小青并非不懂得感恩,隻是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報答公子的,我願意當牛做馬。”
“不了。”他長身玉立,玉樹臨風,“好好活着就夠了。車内有我妻,抱歉了。”
謝柳聽得險些一口茶水噴出,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現實,替他遮掩道:“夫君,原來你想納妾。”
“我不曾想納妾。”容敕道,“我的心裡,唯君矣已。”
小青借了外面仆從送來的錢袋子,不敢再叨擾多的,遂再深深叩首一下,便兀自離去了。
“我唐突了。”容敕眼神裡有深深的自責和悔意,“是我的錯了。”
“不怪你。”謝柳輕聲道,“她也是好女子。”
容敕沒有說話,隻是一直這樣看着她。
他想問的那句‘那我呢’還是沒有問出口。
明明相見了,卻是咫尺天涯,相見不如不見,不敢相認。
“你怎麼了?”謝柳問道,“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容敕怔怔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沒有,走吧,往北走,我們會見面的。”
謝柳想到了那夜。
「你在哪裡?」
「往北走吧,會見面的。」
竟然是一語成谶。
居然真的是他。
謝柳曾以為他是懷才不遇的佳人才子,但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是那個謀士無妄。
他可是無妄啊。
那個當初紅極一時,天縱奇才的無妄啊。
怎麼會淪落成了郡守呢。
謝柳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麼你會想要變成郡守?”
“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和你見一面。”容敕道,“早聽聞太尉府的謝小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隻是好奇,這樣養在深閨裡的女兒家,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沒想到如此精于算計的你,會對我感興趣。”謝柳低低歎道,“無妄,你是不是動念了。”
“我沒有。”容敕搖搖頭,“隻是有位仙人給我托夢,說我有一個妻子,她和你長得很像。”
謝柳道:“能有多像呢?夢而已,柳謀士何必挂在心上。”
容敕向她攤開了手,恰于日光下,道:“我從未把它僅僅當成一個夢。”
謝柳把請柬交給了他,手卻不曾觸及到他,“所以你沒有妻子。”
“是,我的确沒有妻子。”容敕眼神黯淡一下,旋即恢複如常,“不知道謝……絮娘,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當我的畢生知己?”
“看緣吧,緣到自然成。”謝柳回答他的時候,無意瞥見容敕換來的面具。
那張傩戲面具印上的紋樣是張人臉,形似菩薩觀音,卻是男相的。
她對之的第一印象就是捉摸不透。
太捉摸不透了。而且神出鬼沒,她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容敕道:“緣麼。”
他擡手輕撫那張傩戲面具,就好像在撫摸他的愛人,低聲道:“因果真的很重要嗎?如果我想請你呢,以柳無妄,富家公子的身份來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