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夢到他們了,他們說他們在上面過得一點也不開心,因為他們做了違心事,所以想讓我做個清正廉潔的好王爺。”容敕道,“我的情,衆生的情,她的情,我總覺得虧欠。我虧欠了他們所有人,所以我也有罪,我也有私心。”
他的心願太小了,小到隻有一個家。
大呢?
大到可以裝下所有人。
芸芸衆生,黎民,全部都包含在内。
可他想不到的,是做一個好王爺,注定要百年孤獨。
喜歡的,挨近不得,不喜歡的,一個接一個往上湊。
當年想色誘他的人有多少,想色誘他父王的又有多少,一個比一個惡心。若不是早年化身為無妄軍師,命裡的劫難就是傾心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随後被容氏五馬分屍。
陸家也未能幸免。
甘鶴已經沒有家了。
陸,意為留。
留下他吧,留下甘家最後一個孩子吧。
這是甘家對容家的祈求。也是容家,出于憐憫,對甘家的庇護。
“留下他吧!留下他吧!他可以做很多事情的!”甘光寒作為家族中的戒律長老,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了家族榮光,跪在了安王府的祠堂裡,“是他們要殺!是他們要殺我們!他們滿口仁義道德,要殺我們!他還小啊!他還,還什麼都不知道……”
容奉為難地道:“人各有命,王爺還未歸家,這……”
“他的命,我要了。”小容敕道,“從今以後,他就叫陸鶴,你們可以安排一個時間,讓他進來,随我征戰四方,為國立功。如此,便也算站穩了腳跟了。”
容奉立刻道:“小殿下,不是我容氏不幫忙,容氏素來隻行善,不作惡,而是我們一旦救了甘家,那也就意味着,要跟别的黨系作對了。他們家要被明着暗殺這件事,全然是因樹敵太多,所以,實在是救不得啊。”
他幾乎是要跪下來,給容敕磕頭了,“家主不在,我們是該聽您的吩咐,可是……”
“官雖小,但也是好官。”小容敕清潤的眸子裡滿的悲憫,“我們容氏,與攝政王之間緊密相連,甘家全族被滅的仇怨,我替你們記下了。族中出逆賊,意欲與北元相勾結,所以這樣的仇怨,是以國恨而起。”
“謝小家主大恩!”甘光寒道,“我們甘家,願意舍棄名姓,不被青史記載,隻求忠臣不遭受平白冤屈!”
容奉登時就扶了扶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半開玩笑地道:“下輩子要有來世,你們甘家投胎的時候,試着避開給容家許願吧。”
“為何?”甘光寒道,“為何我們不能許願?莫非你們容家,是假慈悲不成了嗎?”
容奉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道:“這就是為什麼你們甘家會樹敵太多的原因。”
“我們為了先朝功業而死,死而無憾!”甘光寒吼了一聲,“哪怕頭破血流,屍橫遍野,然甘鶴作為我甘家的獨子,憑何就不能活了?憑何就要讓他死在這亂世之中了?我隻問一句,憑什麼!”
“憑……罷了,不憑什麼。小家主,你與家主的脾性如出一轍,我們容家所顧慮的,擔心的,便是我們做不到顧及所有人。”容奉淡淡擔憂的眼神遞給了少年的容敕,“一旦出事,該如何收場?被抄家嗎?”
“不會的。不會淪落至此。”小容敕道,“有他在,一切皆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