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那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唐晰塵這才睜開眼,從難得的片刻歇息中蘇醒。
某種一直懸挂的思緒得到片刻的放松,給在被子裡安心睡下的小姑娘掖好被子,他踩着松軟地毯,路過角落那把被人細心存放好的吉他,走出房間。
醫生、司機和阿姨在樓下客廳等待多時,他一邊系上敞開的襯衫扣子,一邊随意擡手示意他們坐下。
“唐栀身體情況怎麼樣?”
“流感性發燒,這幾天就會好。這三天我會定時登門為唐小姐輸液。”
“食譜也已經備好了,”阿姨在一旁補充說,“近期所有菜系會以補充營養為主,口味還是會同往常一樣,以小姐喜歡的膳食口味為主。”
“這兩天讓她吃的清淡一些,她喜歡的重辣重甜停掉。”
“我這就去換菜單。”
唐晰塵扣進最後一粒襯衫扣,坐在沙發上看向司機。
“有關小姐在學校的情況下,暫時沒有打聽到相關信息,不過據說,她最近和其中一位男同學走得很近。”
司機呈上照片,很逼仄的視角,高清攝像頭隻拍攝到一個疑似唐栀的背影,和勾住她肩膀的一隻手。
唐晰塵注視了那張照片許久。
“你剛剛說,最近一段時間,她出校門的時間要遠比平時晚。”
“是,而且每次回來狀态都很累,偶爾身上也會有些濕。”
“介入學校那邊的話可能會暴露出小姐。”從唐栀在學校的狀态,她應該是想低調的。
“先給唐栀請假吧。”
“請多久,先生。”
“直到她完全康複,”唐晰塵說,“在此之前去調查照片上這個人是誰。”
手機振動幾聲,唐晰塵挂掉電話起身,司機臂彎間挂着外套。
阿姨問:“先生,您不住在這兒嗎?”
唐晰塵深深望向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
就在這兒被拉長的沉默中,就在司機和阿姨都以為他要留下來的時候,那道身影腳步一旋。
“不用了。”
……
唐栀在蘭園靜養了三天。
三天裡阿姨一直在蘭園負責她的飲食起居,醫生每天會準時來訪,測量體溫,詢問身體情況。她大部分時間會待在卧室,偶爾去院子裡坐一坐,阿姨也會拿來毯子和熱茶,更會在一定時間内提醒她回到室内小心再着涼。
唐栀在最後一天打了一通電話,詢問那名警察的案件進展。
“已經撤案了?”唐栀問。
“上面已經定性為自殺,自然就沒有查下去的必要了。”
她想詢問更多的細節,可那名遞給他名片的警察卻已經不願意透露更多的細節。他的語氣中有微微的歎息,像是某種無奈,最後隻告訴她,如果她再有什麼事,記得聯系他。
她聽着挂斷聲,良久。
她給關涼鑫打電話,關涼鑫很高興,她回國後受制于種種原因,律師事業發展的并不好,她的主營業務并不想針對她所在圈層的人士,但不是這個圈層的人對她又了解不多,可以說是左右為難。
關涼鑫同她解釋,唐栀越聽心越沉到谷底。
“還有辦法翻案嗎?”
對面一陣沉默,關涼鑫輕聲道:“很難,不容易。除非你能拿出更具有指向性的證據,遞交申請由相關法院直接審理。”
關涼鑫有些擔心,一直在問是不是唐栀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說她身邊的人有什麼疑問,唐栀搖頭,讓她安心。
她請之前那位搞網絡的朋友調查一下程佳父母的公司。程佳的父母從事線下硬件批發工廠,不能和真正頂層比,但也算是富貴無憂。
可惜這兩年形式不好,工廠連連倒閉,出貨單也比以前少,幾乎每天都在賠錢。不過最近他們工廠似乎得到了新訂單,發展紅火,甚至有擴張的趨勢。
朋友通過網絡抽絲剝繭,将背後的公司挖到骨髓裡,終于找到源頭來自于宋氏化工。
并非是宋暮秋所代表的港城“宋”家,而是西城宋恒家的“宋”。
朋友發來短信:“唐家那邊一直在監控我,也不知道對面聘的黑客是誰。最近我們盡量單線聯系,别讓唐家找到蛛絲馬迹。”
唐栀回複“好”,按照朋友的步驟删掉記錄。
唐栀坐在一片陽光燦爛中,擡手去遮擋刺眼陽光。
阿姨走過來:“日頭陽光盛,要是熱我把毯子拿走。”
“沒關系。并沒有熱,反而有點冷。”
冷?
阿姨看着頭頂散發熱量的太陽,以為唐栀是又生病了,連忙去室内聯系醫生。
她沒有生病。她也确實冷。
因為光線虛假,沒有半分暖到她心裡。
……
第二天她回校,臨下車前司機莫名囑咐了許多事。唐栀心不在焉的聽着,并沒有記在心裡。
她許久沒來,進屋時躁動的班突然安靜。唐栀眼皮一跳,看見自己的課桌上坐着另一個人。
“聽說你請假了,生病了還是怎麼樣?”宋恒跳下課桌,大大咧咧地走過來,伸手翻了翻她的衣領,又把她的外套掀開。
“看起來臉色挺不錯的。别是躲我才故意不來的。你不在,我們這幾天在學校都覺得無聊。”
“我們可是朋友。”
幾個人把她圍在中間,仿佛她身上有什麼惹人發笑的機關,看到她就要笑個不停,聲音尖銳刺耳。
宋恒沒有停留太久,隻是告訴她下課來之前的空教室找他,說完順手抽走了她的手機,帶着幾個人走了。
班裡的學生有意無意地暼向唐栀,唐栀面色平靜,盯着那張課桌良久,抽出紙張重新将課桌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