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泊誠自然是不敢怠慢:“當然。”
兩個人走出包廂,在走廊盡頭站定。
沈清濁沒做任何鋪墊,便直問道:“煙火放映的時間點是誰定的?”
沒想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在商場身經百戰的項泊誠有些犯難,一時語塞。
看他有所顧慮,沈清濁索性直言道:“八月二十六日是桑晚榆的生日,據我所知,你和賀輕舟關系甚笃,所以,這個時間點是賀輕舟定的嗎?”
“是,”項泊誠隻好承認,“但您放心,放映内容都已經過備案......”
确認了事實之後,沒等項泊誠解釋完,沈清濁便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内容?
不,内容不重要,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内容。
由于返場的無人機放映臨時出了一些差錯,賀輕舟一直在和技術人員溝通。
所以,他是在鈴聲響了好幾遍之後才接起沈清濁的電話:“喂。”
這邊,等候多時的沈清濁的早已耐心盡失,開口時的聲音,幾乎是在怒吼:“桑晚榆呢?我打不通她電話,她在不在你身邊?”
賀輕舟站在高處,垂眸看着湖邊那個站在他目光裡的人,說:“不在。”
而此時,時間已經逐漸逼近八點二十六分。
看時間快來不及,沈清濁隻好趕緊換方案:“賀輕舟!你馬上讓人給我撤回煙火!”
這要求實在是太過無理和突兀,賀輕舟不解蹙眉:“為什麼?”
沈清濁:“晚榆她之前受過傷!聽不了爆破的聲音!她聽到會有應激創傷反應!”
賀輕舟聽到,整個人像被定住那樣,絲毫動彈不得。
這是一個,完完全全超出他心理預期的答案,也完完全全的,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請原諒他有那麼一個瞬間,愣在了原地。
看他沒做聲,沈清濁心中焦急更甚,聲調控制不住的拔高:“你馬上給我撤回聽到了沒有!”
可是,時間逼近中,煙火放映已經開始倒計時,數發煙火即将盛放,點亮漆黑蒼穹。
如果在此時,執意選擇穿過層層關卡将信息抵達,肯定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賀輕舟隻用了一瞬間來給自己定奪,下一秒,他扔下手機,卯足了勁便朝下奔跑。
看他離開,肖融喊了聲:“老闆!”
但他的速度快到,他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不見。
湖畔,桑晚榆的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機已經退場,即将取而代之的便是煙花盛放。
但她對此完全不知情。
她擡眸,看着重新落入漆黑的夜幕,正想着無人機表演是不是已經結束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桑晚榆!”
她聞聲回眸,甫一轉身,便看到了一個朝她而來的身影。
今天果真是小雪,失約了一整天的雪花,終于在夜色時分,緩緩降落。
這雪不大,又小又輕,像一層恰到好處的朦胧濾鏡,兜着無聲流動的燈光樹影,專門為她的眼睛,量身定制出一個定格于他的專屬鏡頭。
而此刻,剛才退場的無人機,也已經飛至湖對岸。
桑晚榆稍一擡眸,便在細雪飄飛的天空裡,看到折返的上千個無人機,在夜幕上編織出了一句——
【你說:我好像總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星星】
【我說:是的,比如你】
字幕旁邊,是他教她辨認的北鬥七星,呼應着真實的廖闊星群,美好壯闊得不像話。
桑晚榆是在這個瞬間才恍然驚覺,原來,他讓她追他不過是借口,他并不是真的舍得她一直追求。
他隻是在等候一個時機,用一個鄭重其事的方式,認認真真的、聲勢浩大的,來回應她的真心。
就像現在,他未将兩人隐私公布于衆。
卻用無聲而炙熱、隐秘而隆重的方式,回應了她過往的一字一句、一點一滴。
豐沛了屬于兩個人的獨家秘密。
回憶溫柔過境,牽着她的心落在一片浪漫的栖息地,他的心卻如放在火上煎烤一樣,每一秒都格外難捱。
沒辦法,他隻有再度将步伐加快,結果,稍不留神,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在地。
看到他左膝一彎,整個人朝地面跌了下來,桑晚榆心猛的一墜,下一秒,立刻擡腳朝他跑了過去。
賀輕舟卻顧不得其他,立刻從地上站起。
他痛恨自己此刻的笨拙和狼狽,殊不知,旁觀者的鏡頭裡,他剛才的單腿跪地,真像是求婚。
他的身後,是他們從青蔥歲月貫穿至今的溫柔耳語;他的身前,是不顧一切朝他奔跑而來的愛人。
所以,上天終究是不忍心,再次将兩人保佑。
煙火即将盛放那一秒,他終于踉跄着,跑到她身邊,擡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
絢爛煙火在晚上八點二十六分,于天邊準時盛放,他剛才未說盡的三個字,也在她耳邊,怦然作響。
萬幸的是,令他擔心的應激反應并沒有發生。
因為,她的聽感早已被屏蔽,隻能聽到他一邊捂住她耳朵,一邊對她說出的那句: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