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感覺良好的解之說穿好衣服辦理出院,臨走前才想起自己沒有去看望小姨,走到電梯處又想不起小姨的病房在哪裡。為了盡快回去收拾那件大褲衩,他沒有長時間停留,轉身離開了醫院。
臨近傍晚,解之說随便攔了一輛車,在司機問要去哪時,他停下了打開車門的動作。
司機看他頭上裹着紗布,身上穿着愛衣回收公司的工作服,瞬間了然。
“小夥子是要去愛衣回收?”
解之說腦袋一片空白,但還是點了點頭。
“上車。”
關門聲響起,車子向目的地駛去,汽車引擎的低吼蓋住了後方小人的聲音。
“解之說!你等等我!”
前腳剛踏出醫院的金隅握着解之說的護身符和工作證,在原地看着他揚長而去。
好狠心的同事。
工資還沒發下來,金隅為了省錢選擇坐公交,等了好久等來一班車,到公司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絲絲微風吹過臉頰,有些癢癢的。
金隅抹了把臉,推門進入辦公平台。
不知孟老師和荀生雨去了哪裡,大平台上的文件不減反多,她坐在桌前,解之說端着收納盒從小門進來,與她對上視線。
……
解之說的手突然颠簸了一下,收納盒裡的褲衩複蘇活動,他隻好将收納盒放到大平台上。
被整出陰影的金隅拖着辦公椅後退了一米,盡量不去看那件躁動的褲衩,“你的工作證和護身符。”
解之說的腦子宕機了一下,在金隅清澈的眸下緩慢接過工作證和護身符,“謝謝。”
“不用謝。”
話音剛落,就在兩人以為沉默來臨時,收納盒裡的褲衩強烈活動起來,在金隅的驚呼中成功突破收納盒,癱軟在桌上。
“啊!”
金隅連忙撲上去,試圖抓住靈活的褲衩,不料褲衩像有眼睛似的,見有人朝它襲來,竟縮成一團,咕噜咕噜滾下桌。
撲了個空的金隅見褲衩往下滾,腦子一轉鑽到平台下面,蛄蛹着往前,就在快要抓住褲衩時,一雙手正好捧住在空中釋放身姿的褲衩。
解之說為了防止褲衩逃走,兩隻手暗暗用力,還不忘與金隅對視。
兩人大眼瞪小眼,直到褲衩叫得幾近癫狂,吵到了金隅的耳朵。解之說盡己所能捂住褲衩,與金隅坐回辦公椅商讨處理策略。
“咳咳,”金隅擺出專業的架勢,“我們要怎麼處理它?”
“剪碎。”解之說低頭看了一眼活潑亂撞的褲衩,不帶一點遲疑。
此話一出,金隅和褲衩都停下了動作,“一定要剪碎嗎?”金隅指向褲衩,“它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覺得“衣”生就此隕滅的褲衩嗚嗚叫着,兩條寬大的褲腿失去了生機,溜出解之說的掌心,在空中晃蕩。
“喂,”金隅點了點搖擺的褲腿,問:“你有什麼話快說,不然真給你剪了。”她示意解之說放開褲衩,解之說隻好松開自己的手。
褲衩不叫了,靈活得像隻山裡的猴子,兩隻褲腿一前一後走到平台中央。金隅看呆了眼,小聲驚歎了一句:“好神奇。”
解之說看向她,溫柔流轉在眸底。
褲衩左腿點地,輕快地轉了一圈,卷起文件夾上的一支黑筆。
“哇……”金隅瞠目結舌,這衣服這麼有靈性?
歪歪扭扭畫下一個字,褲衩扔下筆癱在桌上,好像累着了。
“親……”
“?”
金隅瞧着鬼畫符般的字,皺了皺眉頭。
解之說拿起這張畫上一個字的白紙仔細端詳,“你要親誰?”他偏過頭,語氣冷淡,令人無法拒絕回答。
褲衩晃晃腿,發音處傳來模糊的聲音:“女……女……”
金隅沒有聽出什麼,解之說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拿出一把剪刀,“現在就剪碎你。”
“嗚哇——!”
原本悠閑的褲衩跳起來,繃緊了身體,全身的皺痕越來越清晰。金隅從它的上方拎起,被鉗住的天靈蓋像是拉長的棉花糖,褲衩嗚嗚叫着,卻無可奈何。
“剪掉它吧,”解之說與金隅商量,“它看上去就适合做成碎片再重利用。”
金隅有些動搖,畢竟她也不知道前輩們對于會說話有些靈智的衣服們是直接回收掉還是先做些什麼。
比如……
她想到了今天與解之說的對話,“你說,衣服有情感,對吧?”
解之說點點頭。
金隅繼續道:“它們既然有情感,會不會産生什麼必須完成的心願?比如這件褲衩,”她舉高褲衩,“它的心願是親某個人?”
解之說不置可否,湊近金隅上下查看褲衩的狀态。不知為何,此刻自己眼中的褲衩衣身抽搐,像是可憐的流浪小貓在冷風暴雨中乞求憐愛。
想到投喂過的各種小貓,他暫時放棄剪碎褲衩的打算,不過語氣仍舊生冷,“你的心願是什麼?”
“哎呀,你可别把褲衩吓暈了,”金隅推開解之說,将褲衩平放在平台上,托起褲衩的一直腿,問:“是不是幫你完成心願你就能不傷人乖乖讓我們回收?”
褲衩沒有頭,隻好點了點褲腿。
“那你的心願是什麼呢?你要親誰?”
見金隅循循善誘與褲衩談話,解之說悶悶不樂,轉移視線到她的頭發纏着小熊素圈,心虛轉過身去。
反正沒人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
金隅和褲衩的對話仍在繼續,不過聲音越來越低,兩人像是在密謀什麼,解之說自欺式忘記剛才最真實的想法,小心扯下留在頭上已久的白色紗布。
“表白?!”
突如其來的一聲沖向雲霄,解之說剛拿下紗布還沒捂熱,與金隅對上視線。
對方驚恐微顫的灰瞳深深印進腦中。
“怎麼了?”
“請,你向她表白。”
代替金隅回答的,是可以清楚說出話的褲衩。
也許在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莫名其妙地提前了。
解之說表面沉着冷靜還不忘拿出剪刀,實際心裡懷疑人生、無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