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問你這個問題。”

金隅坐正，等着汽車緩緩移動。

十分鐘後，公交車在站台停下，金隅和解之說下了車，馬路對面就是愛衣回收公司。

“我們直接去天台。”穿過馬路，解之說等着保安開門的間隙對身旁的金隅說到。

金隅乖乖點頭，一路跟着解之說進門，上樓，上樓，上樓，踏上她從未涉足的地方。

天台不算大，金隅估摸着一分鐘就能繞這地方跑一圈，回過神後解之說已經走到天台邊緣，扶起倒在地上的一張實木椅子。

環視四周，破破爛爛的椅子桌子分散在四周，金隅跑向離她最近的一張缺了兩條腿的椅子，低頭問不遠處的解之說：“我們的任務就是收拾這些嗎？”

解之說直起腰，看到金隅搬起椅子卻不知道往哪放的樣子，一時笑出了聲。金隅感受到來自腦後的注視，更加慌亂了，她将椅子放回地上，站在原地面向解之說，“有什麼好笑的……”

解之說的手裡拿着椅子，“你先在這裡等我，我把椅子送下樓。”

金隅不知道他是什麼打算，隻能點頭，“好。”

解之說扯着唇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金隅随意晃悠，一會看看天，一會看看地，一會眺望遠處的平樓，一會看看地上的雜物，最後實在累了，便坐在天台邊，一隻手靠着半人高的細鐵絲網等着解之說。

約摸過了二十分鐘，就在金隅以為解之說不會回來時，小門“砰”地一聲和牆壁對撞，她看過去，解之說慢慢走近，坐在她的身邊。

“怎麼這麼久？”

和解之說一齊看向被鐵絲網分割的藍天綠樹，金隅疑惑。解之說深吸了口氣，略過她的問題，緩緩道：“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金隅的眼裡閃過一絲憂慮。

一隻鳥從天邊而來，越過鐵絲網，僅一聲，而後來的，是解之說淡淡的聲音。

“那天，我以為他不是徐初染。”

金隅的呼吸一滞。

“和你一起遇到他的那天晚上，我向你說了我在福利院生活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記得。”

金隅回想起那天晚上兩人喝着茶，對着月亮說了好久的話。

解之說和徐初染在同一家福利院生活了近十年。

解之說小時候忘了不少事情，如今隻記得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和徐初染成了最好的玩伴，在那個資源緊缺孩子很多的小福利院裡，徐初染經常帶着解之說溜出去，跑到小山後頭玩泥巴。

那時候徐初染對解之說提過，他是後進的福利院。徐初染比解之說小半年，在福利院生活時比解之說個頭高一點。

有群年齡稍大的孩子們總是欺負其他弱小的孩子以滿足己欲，徐初染和解之說出去玩沒少翻路過的垃圾桶找寶貝以“孝敬”頭頭們，不知多少次因為惹怒他們而落得個飯碗摔地的結果，每個月不超過十塊的零花錢最後都進了邪惡的口袋裡。

被欺負慣的解之說在一次次面對生活老師的漠視後，隻能小心再小心，平常都躲着小孩混混，躲不過就上交東西，再挨點打。徐初染打不過他們，又不想交東西，隻能被拖到老師看不到的角落裡，一拳接着一拳狠狠挨揍，等人走了再說一句“我一定要打爆你們。”

兒童節那天，上面有人來探望，送了好多好吃的。和小孩混混搶食物的徐初染被衆人合力扔進超級大的垃圾桶裡差點窒息，好不容易出來後敞開遮不住腰的髒衣服，對解之說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的食物我保護住了，給你吃。”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兒童節過後，解之說的養父母像是接受了誰的任務，火速來到這所破爛福利院，火速領養了解之說，火速交了十五萬，隻留下孤苦伶仃的徐初染。

第二年秋，和解之說斷了聯系的徐初染被徐無醒帶走，不知蹤迹，直到今天。

“我不喜歡家裡的氛圍，”解之說開口，“養父母的親生兒子因為高考失利自殺，從初中起我便在他們的管控下學習、生活，他們想重新開始養孩子，卻一遍遍告訴我，這件事你不配做，那件事你也不配做，别忘了你從哪裡來。”

“他們隻有在我到家得那一刻是高興的，因為有人穿上了他們兒子那雙不合腳的鞋，有人握起了那支擱置不久的筆。隻是有人代替了他們的兒子，考上了一所還算可以的大學，繼續活着。”

“小姨對我很好，一直幫助我，在我上大學的前一天對我說我的養父母不想要我了，以後她來養我。”

解之說轉過臉，陽光被阻隔在腦後，在金隅的臉上打下一部分陰影。

“我一直以為我對任何感情都不抱希望了，特别是知曉傷害小姨的人是徐初染之後，”解之說停頓了幾秒，“忘了夥伴的人現在成了我的敵人，隻是出于私心的父母離我而去。”

“但是，”解之說輕輕一笑，“從你出現在我眼前的那天起，我想，我依舊可以期待得到别人給我的情感，并且放心地收下它們，去過好每一天。”

金隅那雙淺色的瞳孔輕顫。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