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了表,萬事大吉。金隅第二天早早起床在樓下晨練,看着氣喘籲籲的孟亦覺和柳露推門而入,一齊癱在沙發上對着天不停歎息。
金隅心不在自己身上,不出意外忘了動作,連忙湊到兩人身邊噓寒問暖。
“要不要喝水?”
孟亦覺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晃了晃。
“要不要吃點東西?”
柳露的嘴唇動了動,擠出“不要”兩個字。
看着這兩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金隅去廚房煎好雞蛋,手裡拿着果汁和吐司,自顧自吃起來。過了約十分鐘,在她慢慢悠悠的動作裡,除了熱氣騰騰的金黃出現在眼前,還有腳步聲從門口響起。
孟亦覺和柳露呆呆地仰着頭,不用看都知道是誰來了。
金隅擡起頭,穿着休閑運動裝的解之說剛踏上客廳,好像有一股熱氣從他的頭上升起,還不忘在半空中轉兩個彎,呈現出殘缺的圓形。
解之說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柳露和孟亦覺,徑直往金隅這裡走來,在離餐桌一步距離時停下。
“你,要不要吃點……”
手裡的煎蛋被人影擋住,金隅最先看到的是解之說臉上的點點汗珠,再順着眼角往下,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黑色的運動服松松垮垮挂在他的身上。
金隅突然覺得他瘦了。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深深淺淺的痕迹,金隅的視線一下子向上,産生一種想重新觀察的沖動。頸部的傷痕不算明顯,她勸自己收回直勾勾的眼睛,咬了一口煎蛋。
“傷口養得不錯,我有護理膏和疤痕貼,等我吃完早飯給你。”
“好,”解之說露出淡淡的笑,轉身就走,“我先去洗個澡。”
遠在沙發處的柳露和孟亦覺猛地坐起身,往兩人看了好幾眼,等解之說從他們身邊走過,默契相視,眼裡盡是摸到八卦的幸福。
金隅沒有注意到他們,喝了一口牛奶,手機突然猛烈震動起來。
柳露和孟亦覺也拿出手機,低頭一看,愛衣回收APP如同增生的病毒一般,彈跳出無盡的消息,孟亦覺甚至隻能捕捉到不斷的殘影。
金隅拿着手機不知所措,與他們茫然相望。
身在浴室的解之說剛沖完溫水澡,不停震動的手機擺在洗手台上搖搖欲墜。
終于,響亮的“啪嗒”一聲,手機跌落在地,留下目瞪口呆的他。
孟星吾:【APP出BUG了,甯泰市所有的委托都轉到了十一組,預計今天下午修複。】
孟星吾:【你們别跑遠,找距離近的委托做。】
孟星吾:【注意安全,工作順利。】
金隅先是取消APP的消息提醒,随便接受了個順眼的委托,随後在熱熱鬧鬧的公司大群裡潛水,手指越滑越快,心情卻沒由來地空虛。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忘做了?
遲疑的手指停留在刷新的表情包上,金隅的腦子快速轉動,随即大腿一拍,想起來了。
“叮咚”一聲響起,解之說的名字出現在眼前。
解之說:【我在房間等你。】
金隅騰地站起來,一溜煙跑到樓上,被帶起的風吹過柳露和孟亦覺的臉龐。
解之說沒有關門,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等着金隅。隔壁的動靜越來越大,他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隻有源源不斷的東西相撞的聲音。
金隅沒事吧?
解之說猶豫要不要去隔壁看看,撐在腿上的雙臂小幅度晃動着,好在金隅忽的閃現在門前,他緩了口氣。
“發生什麼了?我聽到了好大的聲響。”解之說眼看着金隅拿着急救包越走越近,最後隻能仰起頭看她。
“沒什麼,”金隅拉開急救包的拉鍊,“無非就是不小心碰倒了椅子,又不小心被椅子絆倒了,然後不小心撞到了牆,推倒了衣架,和衣服一起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她低着頭,拉過解之說的右手,簡單觀察了一下傷疤,拿出軟膏塗上一層薄薄的膏體,“你别動哦。”
解之說乖乖聽話,手沒有支撐點,隻能不穩地懸在空中。膏體冰冰涼,和金隅的手溫度差不多,他忽而出聲:“你的手好涼。”
金隅拿出長款疤痕貼,覆上他右手的傷痕,開始處理脖頸,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解之說納悶,礙于腦袋不能動,他隻能側過眼,看着臉色風平浪靜的金隅。
不說話就不說話。
解之說心裡安慰自己,想來想去仍是憋不住和她講話。
“是不是剛才摔疼了?”
解之說不罷休,眼神力所能及地攀上金隅的臉,試圖讓她注意到。
金隅一歪頭,和解之說的眼睛近距離對視,過了好久,她的嘴裡終于蹦出字來。
“我倒是不疼,就是我的手機屏幕被摔碎了。”
“诶呀,”金隅一歎氣,從口袋摸出疤痕貼,慢慢貼上解之說的脖子,怨氣滿滿,“手機怎麼又壞了。”
好巧。
解之說表面淺淺一笑,心裡可謂是樂開了花。還沒說出自己的手機也摔壞了,金隅眉頭一皺,聲音比平常低了不少。
“小孩子真會玩。”
解之說的心猛地一沉,力所能及地别過頭,眼睛不再追着金隅轉,而是對着地面飄忽不定。
金隅深深吸了口氣,憋着這口氣打算慢慢吐出來,可越想越生氣,嘴巴一張,輕輕的“呵”字跳出來,死死打着解之說的心。
“我一開始居然還相信了,”金隅後退一步,“你手臂上的其他傷疤得要打針才能消了。”她快速收好急救包,解之說以為她要走,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握住她的手腕。
金隅明顯一驚,看到解之說的臉色心瞬間軟下來,“我沒要走,我還要好好跟你聊聊呢。”
聽到這話,解之說縮回手,抿着唇離開椅子,沒有剪短的碎發浮在額前顫抖。
他指了指椅子,“給你坐。”
金隅的火氣完全降下來了,“謝謝。”
解之說坐在床沿,“他們還小。”
金隅直直盯着解之說的臉,“幾歲的小孩也該有點人性了。”
“他們沒人管。”
“福利院不是有生活老師嗎?”
解之說埋下頭,“老師很少,管不過來的……”
金隅的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些,“傷口離頸動脈很近的!!”
“沒死,就好。”
金隅不解:“你怎麼還為他們說話?”
“兩個小孩被欺負慣了,他們隻能乖乖聽話。”解之說帶着讨好的勁頭伸出一根手指,與金隅自然垂下的手保持一絲距離。
金隅時刻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低下頭一看,近在咫尺的手指微微搖晃,當即反手握住他的手。
溫熱的皮膚在摩挲下是柔軟的觸感,金隅的動作沒有持續太久,解之說還沒回過神,她就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