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大好,金隅悠閑地走在路上,空蕩蕩的斜挎包随着她走路的動作,在腰身處與衣料摩擦。
距離公司的路程不遠,金隅邊走邊放空自己,沒過多久,心思便飄到了解之說身上,以及那段剛剛經曆過的情景。
今天是周一,按理說,正是上學的時候。金隅懂,解之說一場病剛好,休息一天或者兩天算是正常,沒想到解之說早早起床,背着個黑色小包,敲響她的房門。
金隅正巧睡醒,眼睛怼着天花闆發呆,一聽見敲門聲,連忙起身下床,新的一天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知道今天你有事出門,可能不會看手機,也不會看我發的消息,所以,我先來和你說一聲,我要出門了,晚上見。”
莫名其妙被扣上了一頂“不看消息”的黑帽子,金隅一臉不悅,并且不信,“我怎麼可能不看消息呢?”
整備好的解之說不語,拽了拽背包帶,“我走了。”
金隅無法接受,“你去哪兒?”
轉身的解之說腳下一停,随即露出友好的笑容,“幫朋友打下手。”
金隅摸不着頭腦,也沒往下問,擺了擺手,“再見。”
解之說别過臉,發出極小的聲音。
“嗯。”
金隅一下回過神來,愣在原地。
今早是不是應該好好和解之說道别?
但是那時候……
她給自己找補:解之說也沒說具體要做什麼,一上來就說我不看消息,我一時上頭,沒想着其他。
恩,對,沒錯,就是這樣。
她沒有任何錯。
金隅極速思考完,有了結論,心情好起來,繼續往前走,手卻不由伸進口袋。
手機亮起,金隅看向屏幕,頓時傻眼。
亮晃晃的消息欄隻有解之說的頭像,孤零零地,望着屏幕前的她。
連忙點進消息,金隅顯示發了個感到抱歉的表情包,左等右等沒等來回複,又發了條“你真厲害”。
仍不見對方的回複,金隅不敢繼續發下去了,索性放回手機,腳下不斷加快、加快。
直到走到紅綠燈前。
她停下腳步,望着不遠處的紅燈閃爍。
時間不斷倒數,在綠燈亮起的一刹那,金隅往前踏過一大步,眼前忽然一暗,沒等看清什麼,身體遭到猛烈的撞擊。在摔倒在地前,她聽見了一道着急的道歉聲。
“不好意思!”
屬于年輕女人的聲音落下,金隅無瑕顧及身後的痛苦,手撐着地面好不容易站起來,差點二次摔倒。
明顯比她高些的女人彎下腰,對她伸出手,臉上的擔心顯而易見。
“你沒事吧?”
金隅在她的注視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沒事。”
“真是不好意思啊,着急趕路,沒看到你站這裡。”
女人解釋着,視線不加遮掩,沖着她全身仔細檢查。
“我真的沒事。”
金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下頭,慌張的雙眼瞥見了對面的一點綠色。
她擡起頭,擋住女人的視線。
女人一頓,往後撤了一小步,輕聲詢問着:“怎麼了?是哪裡痛嗎?”
金隅搖搖頭,“沒怎麼。”
說完,她往前走,不料,一股巨大的力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停下。
“紅燈了。”
金隅内心原本升起的那一絲恐懼,很快消下去,回過頭對着女人禮貌一笑,“謝謝你。”
女人的臉上帶着些腼腆,随後話鋒一轉,“請問,你知道清海公園該怎麼走嗎?”
金隅當她是第一次來到市區的倒黴遊客。
“聽說清海公園很值得一看,沒想到半路手機丢了,對這裡也不太熟悉,兜兜轉轉繞了好久。”
金隅熱心地為她指路,“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右轉……”她指着前方,仔細地說明,餘光時不時捕捉到角落的綠色。
“謝謝你。”
女人了解了接下來該往哪裡走,向金隅道别,“時間不早了,我得和朋友快點會和,我先走了,有緣再見。”
說罷,一件玩意自她腿邊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女人低頭一看,不覺停下正要往前的腳步。
金隅循着聲響看過去,那顯眼的綠色響當當的,随着主人身體做出動作而略有節奏地晃動。
趁金隅在看它的空當,女人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她認真的臉,三秒後了無動靜,一聲不吭。
綠色的物件在金隅忘我的觀察下,漸漸失去輪廓,變得模糊,讓人看不清,好聽的打擊聲在顱内回蕩,蕩着蕩着,忽然沒了聲,仿佛在遠離她。
金隅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加速跳動着,明白聲音不會響起後,她忘卻周圍的一切,惶恐地伸出手去。
熟悉的叮當聲再一次響起,但金隅不再深陷其中,不再迷戀那未知迷人的境地。
女人抓住了蠢蠢欲動的那隻手,而後,拇指捏住手心,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手背。金隅恍惚了一下,沒等她生出再來一次的沖動,手掌傳來一陣不多的疼痛。
她試着往回縮,沒曾想,手已經被牽制住,根本動不了。
曲身的她想站直,可惜身前的人根本不給她機會,一雙眼睛在她的頭上直直盯着,深邃的瞳孔裡隻有幽黑,不知情緒如何。
綠色晃動了幾下,金隅撐不住了,不禁委屈起來,“放開我……吧……,拜托了……”
女人輕輕哼了一聲。
金隅暗暗大叫不好,挪着雙腳,以便輕松些,看不見周圍,也看不見女人的神色,她不免擔憂。
腳步聲從遠到近,很明顯,在兩人僵持的地方停留了好久。具體是多久,金隅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在公共場合丢大臉了,綠色在她眼中,早如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存在感。
手臂越來越酸,直直挺立的雙腿在可移動的限度裡不斷轉換姿勢,硬成木頭的腰還在彎着,來個人一劈,準保散架。金隅後悔莫及,心裡對着女人,對着孟星吾,對着媽媽,對着金岸,反複說着對不起。
像是聽見了她的心聲,女人一下松開手。
金隅差點沒穩住身體,往後退了一步。
艱難地直起腰,她真摯地對着女人鞠躬,向她道歉。
“對不起。”
女人不做聲響,看着她。
片刻後,她舒了口氣,語氣友好。
“沒關系,我們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