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還沒到,甚至提前半小時易承的電話就進來了。
許桑應聲進屋,沒拿參考答案就直接從頭掃到尾:估計是做過太多次、看一眼題幹印象回籠,答案也就跟着出來了。
易承則靠牆站在一旁,沒個正形。
同許桑看題看進去微微皺眉、抿唇的模樣不同,他全程的目光松閑,穩穩都落在許桑身上,饒有興味地上下左右盡數打量了個遍。
“比我想象中要好。”許桑一直看到最後一道選做題,耗時也不長,“如果是第一次做的話。”
但後面的假設基本不會成立——從高一開始學習起,愛講派頭的老師便會主動呈上高考原題,學生自然也會更敬重更上心地去做。
畢竟,高考原題诶,可不寶貝嘛!
所以到高三這個階段,沒見過沒做過高考題的人,就跟從小到大沒看到葷片子的男生一樣稀少。
若真要統計起來,約莫隻是礙着面子說不說的問題。
“那倒不是。”易承轉着筆,“有些題太經典了,做過。”
“那也還行,思路邏輯清晰。”許桑在心裡默默歎了句:比梁意杉上道多了。歎完,他情難自禁地添了一句,“可以。”
“這麼贊不絕口。”易承追着他上前一步,“許教授,有什麼獎勵嗎?”
聞聲,許桑細細思索,很正經地回了句,“可以試試最新的模拟卷,水平沒有太大斷層。”
易承:“……”
盡管他知道這的确是個好獎勵,能算是認可他實力了。但他下意識還是罵了句:這算哪門子獎勵!
他無奈點點頭,“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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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中做到日落,屋内蒙上橘紅色的晚霞,還夾了點冬日灰蒙蒙的霧霾。
易承落筷,大胖懶貓一樣摸着肚子,随口一問:“打算什麼時候走?”
“六點半。”一人做飯自然另一人洗碗,許桑起身收拾碗筷。
“踩點趕啊?”易承視線跟着他走,見他進了廚房,便跟着走到門旁,長腿在腳踝上方交疊,倚着門框慢悠悠開口,“我等會跟你一起。”
這不廢話。
許桑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忽而一頓,反應過來他這用詞,求證似的問道:“你不去學校?”
“……”腦瓜子機靈的,難怪老徐護許桑跟母雞護小雞躲老鷹一樣。
易承挑挑眉毛,“嗯,不去。”
“照你所說來推,今晚不是因為店,也不是秋秋。”許桑把最後一個碗放好,扯過紙擦手,探究意味強烈地看向他,“還有什麼能耽誤你學習?”
易承想說的确還有,可目光從他略顯冷淡的眉眼下滑到他纖細的一截腰,轉了口,他擡眸,笑問:“這麼想我上六百三?”
聲音尾調微微上揚,加之易承本身音色就上乘,聽着莫名勾人。
好似從下午他的随口一說開始,六百三就約等于“約會”……勾人的語調配上調.情般的說辭,許桑沒耐住,偏過眼冷聲,“沒這麼想。”
“是嗎?”易承笑得肩頭輕顫,見許桑冷着臉直接繞開他,心道一聲玩大了,連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軟聲:“玩笑玩笑。今天19号,照約定,我得去還錢。”
聽到後半句,許桑才停止掙紮,回看向他,“每月十九?”
“嗯。”易承指腹擦着他的手腕,“不過,今天是最後一次。”
許桑擰眉,尤其聽到“最後一次”,心下的警惕便燃起來了,他帶着些情緒地說道:“我跟你去。”
說到還錢,他想起上次遇到的那夥東西。先想起的是易承那張青澀的照片,而後才是那個腦子過于平滑沒個絆兒的頭兒,說過關于易承“欠錢”之類的事。
看架勢,易承不還錢可能比他還完錢更令那夥人火冒。
他之前混得更多是學校,社會上的事擦點邊、挨得少。但要品出這“最後一次”含帶的風險,直覺便夠了。
“嗯?”易承頓了下,指尖的動作都跟着僵停。
“我跟你去。”許桑眼裡勾着嘲諷地看了眼他的耳朵,而後摸出手機,翻到通訊錄。
“什麼眼——”
“神”字還未出世,易承的嘴便被捂住了。他愣愣眨着眼,垂眼就見許桑的手背若即若離地貼合着他的唇鼻。
才從冷水裡脫手,他手背冰淩淩的;細嗅,還帶着些淡香,估摸是衛生紙上附着的。
許桑隻給了他個眼神,便對着手機那頭的人說話:“許桑,請今晚的假。”
聞聲,易承會意,輕挑眉,話不能說便細細盯着他的手背,将青色血管走勢一一描摹。
“啊?許桑請今晚的假?”徐富在趕着趟地吃他的晚飯,聽到如此言簡意赅的一句話,愣了一下,“你…您是許桑的家長嗎?孩子怎麼了?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
“……”許桑停頓一秒,懶得挨個糾正挨個回答,“生病了。”
“哦,那要注意好好休息啊。”徐富估計抖完激靈了,這時才慢吞吞地看了眼來電備注,眼睛登時睜圓,“許桑?!”
“怎麼,”許桑被這一聲刺到耳膜,不耐煩地反問,“許桑不能生病?”
“不是不是。”徐富嘴皮子都擦冒火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才反應過來你是同學不是家長。”
一來一回雙方的話都聽着,易承沒忍住笑了聲。
“誰在笑?”徐富跟聞到味兒的狗一樣皺起眉來,感概:“這聲音像易小子,賤兮兮的,不過應該不可能。”
這回輪到許桑眉眼含笑了,他勾着唇看易承的反應。
徐富則是老鷹翅膀點水面,不屑一顧所以一點就跑,“算了,說正事。既然生病了,那就好好休息,今晚的課正好有兩節是我的,要講的是上周的試卷,你聽不聽無所謂,至于生物課……”
他還在滔滔不絕,使出渾身解數塑造一個盡職盡責的班主任。
許桑卻沒有任何心情聽他叨叨,甚至右手輕輕發顫。
三五秒前,易承看着許桑的笑容,失了半刻神。醒神時,微微上前,吻住許桑的手背,似還不滿足,舌尖撩過他凸起的青筋。
搞完這一系列的怪,才緩緩擡頭,無聲地笑。
“……”許桑僵硬地收回手,偏頭,往陽台處走,在冷風的吹拂下,耳朵裡清明了徐富的長篇大論,“我知道了。”
“好,那我等會要到生物課的ppt,就先發你。你休息好了,或者太無聊了,就拿出來看看。學習休息兩不誤嘛。”
沒再多餘奉承,許桑利落挂斷了電話。
他轉身,“易承。”
易承隔着十幾二十米看他,“在呢。”
許桑眉眼冷淡:“我們再打一架。”
他拳頭硬了,想揍人。
易承輕笑,主動走過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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